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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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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阵的沉寂后,外面又响起了一阵阵响亮的爆竹声,还有一朵朵烟花势如破竹地直冲云霄,在夜空中炸响,仿佛在夜幕上开出一朵朵璀璨的花朵。

    无数烟花的流光照亮了顾玦的脸,映得他狭长的眸子流光溢彩。

    顾玦抬手摸了摸被她亲过的位置,弯起了唇角,那温暖的笑意一直蔓延到眼角眉梢。

    他的小丫头啊,总是时不时地给他惊喜!

    与此同时,府里府外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新年到了!新年到了!”

    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起来,热火朝天。

    今晚没有宵禁,对京城中的不少人来说,这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楚千尘本来以为她会睡不着的,外面的烟花爆竹声很响亮,她的心跳也同样很响亮,如擂鼓般。

    怦怦怦怦!

    她一手紧紧地捏着装压岁钱的荷包,默默地数着自己的心跳,合上眼后,居然没一会儿就睡去了,睡得沉沉,连顾玦是什么时候上榻,都不知道。

    下半夜在热热闹闹的鞭炮声中欢度。

    快五更天时,外面才彻底安静了下来,不待黎明的鸡鸣声响起,从床榻下爬出来的黑猫先开始叫了。

    “喵!”

    感觉自己逃过了一次“雷劫”的黑猫很亢奋,对着榻上的两个两脚兽欢快地叫了一声。

    榻上的男子眼睫轻颤,率先睁开了眼,他只眨了下眼,眼神就变得清明起来,随手从床头柜上摸出一个羽毛与布头缝的小老鼠,往猫的方向轻轻一抛……

    小黑猫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那双绿幽幽的猫眼瞄准了猎物,张嘴,伸爪,一击即中地咬住猎物,自己玩去了。

    外面的天空才刚露出鱼肚白,屋内光线昏暗。

    顾玦转过头,去看睡在他身边的小姑娘。

    她侧躺着,像只小虾米似的,纤细的身子微微蜷在一起,好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她闭着眼睛,睡颜恬静,呼吸绵长均匀。

    她似乎在做什么好梦,饱满的樱唇边弯着甜甜的笑容,白皙精致的面孔宛如在夜晚静静绽放的一朵粉莲,有种纤尘不染的明丽。

    呼吸间,他能闻到她身上那种清淡的梅香。

    只是这么看着她,他的心情就无比的平静、安宁与祥和。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她的侧脸,指尖抚过她顺滑亮泽的乌发,秀气的柳眉,挺直的鼻子,红润的面颊,最后停留在她花瓣般娇柔的嘴唇上……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眼底泛起一丝涟漪。

    睡梦中的楚千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忽然就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掌,牢牢地握住,抱在了胸前。

    顾玦不由失笑,唇角扬起。

    小丫头睡着的时候也还是那么霸道,果然,什么人养什么猫!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嘹亮的鸡鸣声,打破了黎明的沉寂。

    楚千尘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睡眼惺忪地抬手揉了揉眼睛。

    她还没完全睡醒,泛着水光的眸子,微张的樱唇,茫然无辜的神情,可爱得像只懒洋洋的小奶猫。

    顾玦忍不住又笑了,收臂环住她的纤腰,低声问道:“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他也刚醒不久,嗓音中犹带着一丝沙哑。

    楚千尘把身子往后靠,蜷在他怀里,任由他温暖的怀抱与熟悉的气味将她笼在其中。

    她娇里娇气地说道:“不睡了,我还要进宫朝贺呢。”她一把又捏住了他白色的中衣袖口,“我待会去问母后讨压岁钱,也给你讨一份好不好?”

    她卖乖地仰起小脸去看他,两眼亮晶晶的。

    他情不自禁地凑上去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就一个字:“好。”都依你。

    楚千尘不再赖床,精神抖擞地把顾玦也一把拉了起来,开始着装打扮。

    今天是大年初一,文武百官都要进宫朝贺,他们这些宗室更忙,要先与皇帝一起去奉先殿祭祖,那之后,皇帝才会前往太和殿接受百官的朝拜,仪式十分繁琐。

    楚千尘不喜这些形式化的仪式,与其跟皇帝一起去祭祀太庙,还不如她和顾玦私下里去太庙给先帝和列祖列宗磕个头、上柱香呢。

    可他们又不得不去,大年初一也是一年中,难得能够名正言顺地去见殷太后的一次机会。

    前几天,内务府的金嬷嬷借着送年货来过王府,说自从定下由袁之彤那件事后,皇后对殷太后明显慢怠了不少,还有,从严嬷嬷托金嬷嬷带出来的一些药渣来看,楚千尘发现里面的药量比从前更重了。

    想必是三公主及笄礼上发生的事,让皇后觉得颜面扫地,不高兴了。

    事后,楚千尘也曾往宫里递过牌子,可皇后没同意她入宫,楚千尘也就只能让严嬷嬷、金嬷嬷她们继续盯着。

    楚千尘早就琢磨好的,打算今天进宫见了殷太后之后,要细细地给她再诊个脉,所以今天她必须进宫去。

    每每着大妆,楚千尘就会对顾玦投以艳羡的眼光。

    想比她这一身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衫以及从头到脚这些个沉甸甸的首饰,他身上至少比她轻便一半。

    顾玦完全能读懂她的眼神,体贴地陪她一起坐她的朱轮车,给她喂水又喂蜜饯的。

    现在天还没全亮,这一路,朱轮车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宫门前,周围才算热闹了起来,人声、马声与车轱辘声交杂在一起。

    楚千尘往外一看,宫门口停着七八辆马车,这个时间抵达皇宫的人基本上是宗室子弟。

    一看是宸王府的马车来了,不少府邸赶紧给他们让路,主动让他们插队。

    顾玦与楚千尘从善如流,下了马车后,楚千尘就发现天气更冷了,她真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进斗篷里。她早就给顾玦与自己一人备好了一个袖炉,嘱咐他一定要好好捂着。

    两人先去了奉先殿,今天皇帝要宗室王亲在这里举行大享祭祀,先祭神,再祭拜祖先神位,光是祭神,就有迎神、三献和送神三段,仪式十分隆重。

    简单来说,就是要反复行行三跪九拜大礼。

    等整个祭祀典礼结束,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以后了。

    之后,楚千尘就与顾玦分开,所有女眷要随皇后去凤鸾宫,接下来,皇后会在凤鸾宫接受内外命妇们的朝拜。

    这又是一个无比繁琐的仪式,兴师动众。

    等整个朝贺结束,太阳早就悬挂在正中,差不多是正午了。

    楚千尘本来是打算去寿宁宫见殷太后的,然而,她没机会离开,皇后身边的徐嬷嬷找了过来,笑容满面地转达了皇后的意思:“宸王妃,皇后娘娘让王妃过去坐坐。”

    楚千尘:“……”

    徐嬷嬷笑着又道:“王妃,太后娘娘近日凤体不适,皇后娘娘想跟王妃说说。”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的一些命妇们听到,她们纷纷对楚千尘与徐嬷嬷投以或审视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徐嬷嬷这番话就是在暗示,要是楚千尘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皇后怠慢了太后。

    楚千尘不惧皇后的威胁,但也不妨她去看看皇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她抚了抚衣袖,气定神闲地笑道:“劳烦嬷嬷带路了。”

    徐嬷嬷笑容更深,伸手做请状,领着楚千尘去了凤鸾宫的西暖阁。

    西暖阁里,除了皇后外,还坐了十五六个年龄不一的女眷,几位宗室王妃、太子妃、长公主以及尚书夫人等等都在。这些个女眷无一不是身份尊贵,才能够蒙皇后召见,坐在这里。

    女眷们全都笑吟吟地围着皇后说话,一片语笑喧阗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悦。

    楚千尘给皇后见了礼后,就坐下了。

    其他女眷自然也都认识宸王妃,有的只是微笑以对,有的微微颔首,也有的与楚千尘相熟,出声打了招呼,比如礼亲王妃与静乐几人。

    在看到静乐的那一瞬,楚千尘目光一转,心里隐约有点明白皇后特意叫她过来是做什么了。

    她只作不知,若无其事地笑着,喝喝茶,目光也在留意着四周的众人,注意到恩国公夫人身旁坐着一个四十余岁、三角眼的中年妇人,模样瞧着眼生,中年妇人不时对着静乐投以嫌恶怨毒的目光。

    而静乐看也没看对方,只是喝茶,偶尔朝楚千尘这边看一眼。

    前方的皇后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在场的女眷们一个个地寒暄过去,言笑晏晏,气氛和乐。

    少顷,皇后的目光终于转向了坐在云和长公主身侧的静乐,语声淡淡地发问:“静乐,这都过年了,本宫听说你这些天一直没有回公主府,是也不是?”

    皇后的第一句话听不出喜怒,但那红艳如血的嘴唇明显勾出了一个讥诮而不悦的弧度。

    静乐离府出走的事,卢家来了皇后这里告状,也没敢往外传,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皇后一说,众人不由一惊,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几个女眷霎时噤了声。

    “……”

    “……”

    “……”

    暖阁内一片鸦雀无声,没有一点声响。

    “……”静乐微咬下唇,默然不语,仍是她惯常的那种柔弱怯懦的神态。

    皇后立刻就抛出第二个问题:“你告诉本宫,你前不久是不是还把驸马殴打了一顿?”

    静乐:“……”

    静乐还是沉默,这种时候,其实沉默就等于是认同。

    其他女眷目瞪口呆,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差点没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这些人大都在京中生活了几十年了,尤其是礼亲王妃等宗室王妃以及几位长公主那都是看着静乐长大的,对她到底什么性格,众人都了解个七七八八。

    静乐的性格说得好听,是柔顺谦卑,说白了,那就是胆小懦弱,驸马卢方睿纳妾的事在场众人无一不知,无一不晓,甚至有一些人也听说过卢驸马曾经鞭打过静乐。

    这样软弱的静乐敢对卢驸马动手,难道是她喝醉酒,上演了一出《醉打驸马》吗?!

    礼亲王妃等女眷惊疑不定地交换着眼神,不少人都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是因为静乐胆小,所以不敢反驳皇后?

    说句实话,也不无可能。

    大概也唯有楚千尘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继续优雅地品茗,看着皇后唱大戏。

    暖阁内渐渐地起了一片骚动,几个女眷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眼角的余光都瞥着一言不发的静乐。

    皇后腰板笔挺地端坐在凤座上,优雅地用帕子擦了擦那染着鲜艳蔻丹的指尖,语气中渐渐添了几分冷厉,训斥道:“静乐,你是长公主,皇上的亲妹妹,自当为天下女子的典范,温良娴雅,恭谨大方,好好相夫教子,你怎么能随便打人,打得还是驸马!”

    “这事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以为顾氏的公主娇蛮任性,以后谁还敢‘尚’公主!”

    皇后一字比一字严厉,仿佛静乐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

    这时,坐在恩国公夫人身旁那个三角眼的中年妇人一脸激愤地接口道:“皇后娘娘,驸马被长公主殿下打成那样,打在儿身,疼在娘心,我这做母亲的,实在是心疼。”

    “到现在,驸马脸上的伤还没养好,太医都说,怕是要留疤。”

    这妇人正是驸马卢方睿的母亲,东平伯夫人,也是皇后的亲姨母。

    东平伯夫人一边说,一边还装模作样地用帕子去按眼角,看向静乐的眼神更怨毒了。

    皇后的亲母,恩国公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妹妹东平伯夫人的手。

    这些天,东平伯夫人没少去恩国公夫人那里抱怨,说卢方睿有多惨,说静乐多少天没回公主府,说……

    恩国公夫人听得多了,心里也不喜静乐,甚至后悔当初找皇后说项把静乐说给外甥了,心道:真真是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

    静乐:“……”

    静乐还是没说一个字,眼帘如受惊的小鹿似的垂下,纤弱异常。

    皇后脸上的怒意与不悦又浓了三分,眸底盛满了阴郁的情绪。

    前几天,卢娴静进宫来告状时,皇后简直快气疯了。对皇后来说,静乐打卢驸马的脸,打的也是她这个皇后的脸,一个向来都没什么用的长公主居然也敢忤逆她堂堂皇后了!

    偏偏静乐不但是不回公主府,而且不知所踪。

    皇后找不到静乐的人,猜猜也知道是楚千尘把人给藏了起来。

    皇后本来也想过向皇帝告状的,但是皇帝对这几个皇妹一向都不上心,不管不顾。

    好处是,先帝驾崩后,她作为皇后,把下头几个未出嫁的长公主拿捏在了她手里,她们的婚事基本上是由她张罗的;

    坏处是,皇帝同样也不一定会去训斥、管教他的皇妹们。

    皇后只怕她跟皇帝说了这件事,皇帝还要反过来骂她没事找事,更不可能派锦衣卫帮她找人。

    思来想去,皇后决议等到正月初一的朝贺这天再说,左右也没几天了。

    果然,静乐今天进了宫。

    回想过去这几天娘家人与卢家人轮番进宫来找自己哭诉,皇后越想越不痛快,各种滋味在心头翻来覆去地滚了滚,只余下怒。

    她冷冷地盯着下方的静乐,在心头积压了好几天的怒意攀至最高点。

    她早已打定了主意,今天非要让静乐去卢家磕头道歉,不然,她堂堂皇后的脸面也没地方放!

    楚千尘仍旧喝着茶,气定神闲,悠然自得,仿佛这件事和她没什么关系似的。

    东平伯夫人朝楚千尘那边冷冷地看了看,眼神不屑。那天发生在多宝斋的事,她也听女儿说了,知道静乐之所以如此胆大包天,全都是因为宸王妃给她撑腰。

    现在事情闹大了,宸王妃恐怕也把静乐当弃子了吧。

    东平伯夫人的下巴昂得更高了,就像一只骄傲的白鹅似的,就差嚣张地嘎嘎大叫了。

    她把目光从楚千尘身上移开,又去看静乐,静乐依然抿着唇,像哑巴似的。

    皇后起初还志得意满,现在开始意识到有些不对。

    静乐虽然是一贯的寡言少语,却没有像皇后想像中的那样瑟瑟发抖,害怕得直接认错。

    静乐的神情太平静了,应该说,平静得不像是皇后认识的那个静乐。

    她的这种平静与无动于衷激怒了皇后,让皇后觉得她身为国母的威仪受到了挑衅。

    殷太后不把她放在眼里,楚千尘不把她放在眼里,现在连静乐都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吗?!

    皇后一下子勃然大怒,怒火轰然从脚底直窜到头顶。

    “啪!”

    她一掌重重地拍在了茶几上,拍得茶几上的茶盅与果盆都随之震了一震,些许茶水溢了出来。

    周围的宫女们被吓得缩了下身子,噤若寒蝉,空气随之微凝。

    “静乐,本宫与你说了这么多,难道你还不知错吗?!”皇后咄咄逼人地斥道,语调又尖又高,神情变得异常激动,脖颈间根根青筋随着她说话的节奏跳动着。

    恩国公夫人也开口了,叹息道:“静乐长公主殿下也太没规矩了一点,这为人媳、为人妻者,就当有自觉,公主不需要奉养公婆也就算了,连丈夫都伺候不好,成何体统!”

    东平伯夫人听姐姐这么一说,心有戚戚焉,觉得他们卢家真真可怜,这哪里是尚公主,简直就是娶了女土匪回来!

    皇后、恩国公夫人与东平伯夫人全都异口同声地谴责着静乐,她们三人全然没注意到礼亲王妃、顺王妃等宗室王妃以及其他几位长公主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多是皱眉,连太子妃的脸色都变得很古怪。

    静乐没有发抖,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心里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她其实害怕,其实忐忑,其实慌乱,但因为楚千尘就在这里,她就觉得她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她有了倚靠。

    静乐缓缓地朝楚千尘看了一眼,楚千尘恰在这时放下茶盅,冲她微微一笑。

    两人四目相接之时,一切尽在不言中,静乐心里大定,仿佛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眸中也焕发起了丝丝神采。

    她的双手在膝头交叠,左手轻抚着右手腕上曾经被刻下鞭痕的位置,神情间又坚定了几分。

    她慢慢地说道:“我没错。”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眼睛对上了皇后怒意汹涌、高高在上的眼睛。

    “……”

    “……”

    “……”

    暖阁里再次静了一静,其他女眷全都震惊地看着静乐,有几人几乎觉得自己不认识静乐了。

    皇后:“!!!”

    皇后却是气得面如土色,怒目圆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静乐居然敢这样对她说话!!

    皇后的眼眸里,翻滚的怒意更汹涌了。

    在她来看,她的表弟没错,那错的当然就是静乐!

    “你殴打夫君,还如此不知悔改,简直无可救药!”皇后抬手,鲜红蔻丹气势汹汹地指向了静乐,携着雷霆震怒。

    “根据大齐律法,凡妻殴夫者,杖一百,夫愿离者,听。”

    “这要是民间,就是不休妻,那也非把你送到官府杖责一百不可!”

    皇后觉得静乐也就是被惯的,要是在民间,她早就是个下堂妇了。

    东平伯夫人也是频频点头。

    皇后越说越觉得她在理,又把愤愤的目光投向了楚千尘,斥道:“九弟妹,你也真是,本宫听说当日你也在场,你不劝着静乐也就罢了,居然还帮着她打驸马,成何体统!!”

    礼亲王妃等人皆是恍然大悟,神情各异,终于明白静乐怎么会突然敢对卢驸马出手了。

    原本凝固的气氛陡然间似乎转了弯。

    静乐霍地站了起来,平日里总是半垂的眸子里此刻灼灼生辉。

    皇后可以说她,但是不能说九皇嫂!

    要不是为了她,九皇嫂何须吃力不讨好地趟这趟浑水!

    静乐紧紧地握拳,修剪整齐的指甲陷进掌心,直接说道:“我是公主。”

    “‘国’在‘家’之前,我与驸马先是君臣,再是夫妻。”

    这简明扼要的两句话说得明明白白。

    在民间,夫殴妻,夫根本得不到制裁,可妻殴夫却是重罪,然而,公主与驸马本来就不是普通的夫妻,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君臣之间另论。

    皇后:“……”

    恩国公夫人:“……”

    东平伯夫人:“……”

    三人的脸色霎时变得很僵硬,尴尬有之,不悦有之,无言以对亦有之。

    尤其是皇后。

    皇后自打由太子妃荣升皇后之后,在后宫中做主惯了,反正后宫无律法,只要不闹到皇帝那里去,就一切由她说了算,这些年,她轻慢静乐早就成了习惯,也就自然而然地忽视了这一点,下意识地以夫为妻纲去要求长公主们。

    静乐继续道:“皇嫂,卢方睿对我无礼在先,理应废了。”

    “不然,皇家脸面何在!”

    听到这两句,皇后一时忘了尴尬,勃然大怒,从头到脚都似燃着火焰。

    恩国公夫人与东平伯夫人姐妹俩也是怒了。

    废了驸马,这不是休夫吗?!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皇后还没骂出口,就听一个熟悉的女音骤然响起:“静乐,说得好!”

    礼亲王妃不仅赞了,还直接抚掌。

    这一下掌声不轻不重,但在此刻寂静的暖阁里,显得分外响亮。

    礼亲王妃的唇角噙着一抹赞赏的笑容,温和慈祥的眼眸凝视着几步外的静乐。

    从来,礼亲王妃只觉得静乐是个没有攻击性的小白兔,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俗话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句话也是道理的。

    卢家逼人太甚,把静乐也给逼急了。

    礼亲王妃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清官难管家务事,多的是夫妻俩吵得不可开交,丈夫动手打得妻子惨不忍睹,可但凡外人介入,有大半的妻子会帮着丈夫对外,弄得好心的外人里外不是人,没事沾得一身腥。

    所以,从前礼亲王妃也没过多去管静乐的事,毕竟静乐又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还轮不到她这隔房的皇婶跳出来。

    现在静乐能够自己立起来,礼亲王妃也不介意顺手扶一把,这也是她作为顾氏宗妇的职责。

    礼亲王妃看着静乐微微颌首,帮腔道:“公主自然尊贵,驸马又算得上什么,有公主才有驸马,没了驸马,公主还是公主。”

    在场的几位长公主与王妃们皆是颌首。

    也有不想得罪皇后的,垂眸喝茶,不置可否。

    皇后仿佛被礼亲王妃等人往脸上打了好几巴掌似的,脸色十分难看。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忍心中怒意,黑着一张脸道:“且不说公主殴打驸马的事,静乐她不敬驸马的长辈,是为不孝,这传扬出去,影响得可是顾家女儿的名声。”

    皇后语声冰冷,恩国公夫人也是附和:“大齐历代皇帝皆是以孝道治天下,为人妇者不孝可是大罪。”

    皇后母女心里都觉得王妃们听到这里,总该有同理心了吧,谁家都是有女儿、孙女的!

    也包括在场的长公主们,云和、宁德她们是公主,可她们的女儿能封个县主就不错了。一旦静乐坏了公主的名誉,那么只会连累了其他长公主们的女儿。

    礼亲王妃:“……”

    顺王妃:“……”

    云和:“……”

    ……

    几位王妃、长公主心里都觉得皇后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顾家女是皇族,又不是民间的民女。

    本朝的公主已经够安分了。

    但安份归安份,公主还是公主,是皇家的血脉,体内流着先帝的血,是金枝玉叶。

    像静乐,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被卢驸马一家给欺负狠了,想要正君臣罢了,怎么就影响顾家的名声了呢。

    想要影响顾家的名誉,那也要看别人敢不敢吧!

    就算驸马仕途无望,最多也只能领个闲差,可是驸马是有俸禄的,也不是人人都有本事考科举的,多的是家中子弟太多,资质平庸的勋贵子弟想要尚公主。

    反正当爹的不行,将来还可以培养儿子考科举、入仕途啊!公主的儿子有皇室血脉,在晋升上也会有天然的优势。

    也就是皇后在凤位上坐久了,自以为母仪天下,高高在上,连带把她自己的母族也高看了一筹,也不想想这东平伯府一个眼看着爵位到头的府邸,有什么资格和公主相提并论。

    紧接着,睿亲王妃、郑亲王妃相继开口劝起皇后来:“皇后娘娘此言差矣,驸马的长辈应对公主行君臣之礼才对。”

    “不错,长公主殿下该孝的也就只有太后娘娘。”

    照理说,公主的婆母见了公主是要行大礼的,也是公主宽厚,才免了这些礼节,可要是婆母还把什么孝不孝的挂在嘴边,那就是不知礼数、无视尊卑了。

    这些皇后不会不知道吧?!

    好几个王妃表情古怪地交换着眼神,甚至开始愁这一辈的公主了,除了三公主外,其他公主都是庶女,她们该不会都被皇后养成这样贤良淑德了吧?!

    王妃们都在脑子里想着已经出嫁的大公主与二公主,平日里她们见这两位公主在皇后跟前总是恭恭敬敬,也没多想,现在却觉得有些不对。

    顺王妃已经在心里想着等回去就要跟女儿常宁说道说道,可别跟那几个公主学,这要是常宁出嫁后,也忍气吞声,被夫家觉得好欺负,那岂不是自家娇养的名花被猪给拱了!

    在顺王妃等王妃们来看,她们是宁愿自家女儿去欺负女婿,也不能让宝贝女儿平白被女婿欺负了。

    在几位王妃的“劝说”下,皇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若非今天是正月初一,她恐怕都要甩袖而去了。

    气氛又随着皇后的凤颜震怒再度凝滞,似是风雨欲来。

    楚千尘对这暖阁内的气氛变化全不在意,从头到尾,云淡风轻。

    她只是在静乐不安地看向自己时,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对于静乐而言,她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个肯定的笑容,尤其这个笑容来自楚千尘,更令她觉得勇气百倍。

    她的心里更定了,这才鼓起勇气去环视四周的其他人,见礼亲王妃以及其他好几个王妃都对她投以赞赏的眼神且频频颔首,心中有种难以描绘的滋味。

    在说出方才的这番话前,静乐的心中多少是有点迟疑的。

    她不知道她这么说,别人会是什么反应;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也是跟皇后一样的反应。

    但是现在,不但有楚千尘在,还有礼亲王妃她们也都觉得她做得对。

    所以,她没有做错。

    她是公主!

    这一刻,静乐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一双杏眸也变得更坚定、更明亮了。

    就仿佛一面蒙尘的明镜终于拭去了镜面上的尘埃,又仿佛一个一直处于迷雾中的人,终于看到前方有一缕缕明媚的阳光照了过来,阳光拨开了她眼前的阴霾,让她感觉前方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静乐的腰杆挺得更直,对着皇后又道:“驸马对公主不敬,以下犯上,是为不敬之罪。”

    楚千尘笑眯眯地接了一句道:“按照大齐律,不敬罪当杖责五十。”

    什么?!东平伯夫人差点就要脱口骂出来了,但还记得这里是凤鸾宫,险险地咬住了舌尖。

    礼亲王妃与楚千尘一唱一搭,一边抚着衣袖,一边说道:“是该如此,不然,岂不是没有了君臣尊卑、规矩礼数!”

    礼亲王妃也知道最近金驸马几个有学有样,怠慢其他几位长公主的事,觉得也该正一正风气了,否则连顾氏的公主都被人轻慢,那么宗室的郡主、县主岂不是也要被仪宾们欺负了?

    礼亲王妃有心给皇后一个教训,故意又道:“虽说长嫂如母,不过太后尚在,长公主就是犯了错,我看还是交由太后来‘管教’吧。”

    本来“长嫂如母”这四个字就是建立在丧母的前提下,只不过很多人都喜欢凭借这句话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

    照理说,殷太后犹在,静乐等长公主们有什么事,自当找嫡母出面;若太后凤体不适,才会交由皇后这长嫂代为做主。

    从前,皇后也就是借着“太后凤体不适”为由,仗着皇帝撑腰,所以才能在后宫作威作福。

    其他王妃们也是频频点头。

    礼亲王妃这番话合情合理,说到哪里去,也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殷太后是静乐等长公主们的嫡母,无论长公主是对是错,这事确实应该交由太后来处置。

    皇后:“!!!”

    皇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阴云盈满额头,连恩国公夫人心里都暗道不妙。

    这局棋第一步就错了,现在无论怎么走,都是错上加错,怕是很难翻盘了。

    在皇后阴冷的目光下,楚千尘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怯色,更没有一点动摇,点头附和礼亲王妃道:“皇婶说得是。”

    “母后上次跟我说起,她心里一直记挂着几位皇姐与皇妹,只可惜一年都见不着几回。”

    “大家要不要一同去给寿宁宫给母后请个安,也是我们做儿女的一片孝心。”

    楚千尘含笑看着静乐、云和、宁德等几位长公主。

    “……”众位长公主面面相觑,神情各异。

    她们几个都不是殷太后的亲女,都是庶出。

    当年先帝还在时,殷太后作为嫡母对她们都挺好的,她们的日子也好过,后来先帝的龙体一天天地衰败,殷太后为了照顾先帝,也无心管后宫诸事。

    从那会儿起,身为太子妃的宋氏就开始接掌后宫事宜了。

    再后来,先帝驾崩,太子妃就成了皇后,皇后面上对她们还算和善,但其实都不放在心上,轻慢得很,不是没人去找今上告过状,可今上对她们这些同父异母的皇妹们根本没什么情分……

    这些年,长公主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毕竟时人都是逢高踩低的。

    云和、端柔、宁德等几位长公主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被楚千尘说得有几分意动,但还是有些忌惮皇后。

    皇后这个人心胸狭隘,长公主们多少怕皇后给她们小鞋穿,也怕得罪了皇后,反而被皇后记上一笔,最后反倒雪上加霜。

    只是弹指间,她们已经想了很多,衡量着利害关系。

    她们正在犹豫不决,就见静乐率先跨出了两步,朝楚千尘走去,含笑道:“九皇嫂,我与你一起去给母后拜年吧。”

    静乐这一动,立刻有两位长公主也站起身来,云和率先道:“是啊,我也很久没去给母后请安了。”

    云和她们愈发动容,皆是若有所思。

    静乐自小软弱,她们姐妹几个是最清楚的,她就是只小白兔,连她都能鼓得起勇气来,她们有什么好怕的。

    负面的情绪是会传染,正面的情绪同样会感染人。

    其他几位长公主也感染到了静乐的勇气,也纷纷地起身,心里想着驸马这几年来对她们的怠慢,反正就算她们再听皇后的话,在公主府的日子也是每况愈下。

    就是她们,不听话,皇后也没权利杀了她们,她们好歹是公主,可不是宫中的宫女。她们最多也不过更受皇后冷落而已,细想之下,其实和现在的日子也没什么大差别!

    其他几位长公主也是纷纷道:“我也去给母后拜个年吧。”

    连着礼亲王妃、顺王妃等几位王妃也站了起来。

    礼亲王妃带头笑道:“这大过年的,我也跟你们几个去寿宁宫凑凑热闹,上次安乐的及笄礼,我都没时间和太后好好说说话。”

    礼亲王妃有意想给静乐她们撑撑腰,也免得皇后真当宗室没人,总是肆意作践,让人觉得顾家的姑娘不尊贵,可以随便怠慢。

    其他宗室王妃们也是异口同声地附和着,毕竟谁家都是有女儿和孙女的。

    一时间,在场的女眷至少站起了一半,连在场的几个公主也是有点跃跃欲试,尤其是四公主、五公主她们。

    四公主与五公主正值金钗年华,看着几个皇姑母、大公主与二公主的日子不太好过,其实也对未来充满了惶恐。

    姐妹俩面面相看,心知皇后将来恐怕也不会给她们找什么好人家,甚至之前连三公主都差点去联姻南昊。

    四公主与五公主不由正朝安乐看去,却听安乐兴奋地抚掌道:“好啊好啊,我们去给皇祖母请安!”

    有了安乐第一个开口,四公主与五公主不也就不犹豫了,也跟着起了身。

    “安乐!”

    皇后的神情简直一言难尽,却根本唤不回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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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乐剧情不是支线,是主线,很快你们就明白我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