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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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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背着人(被)吃够了豆腐,才去看和圣旨一起给卓文静送过来的军袍装备。

    红衣银甲,枪仍是她之前用过的那杆沉重的玄铁长0枪。

    那天晚上卓文静一时半会儿没找到趁手的兵器,卓君兰就把这杆镇压在敌楼多年据说是几十年前秦老将军用过的长0枪给她,能拿得起来就用,拿不起来再另找,这也是秦老将军生前就留下的话,这么多年个倒是有人能拿得起来,驾驭得了的只有卓文静一人,所以皇帝才会把这杆枪赐给她。

    文弗拿起衣服看了看,皱眉:“怎么又是男式的?”

    卓君兰道:“静儿的过两天才能送来,先将就着吧,都是新的。”

    文弗叹口气:“是啊,静儿这个头就是买也买不到合适的成衣,便是常服也总不能一直穿你的,赶明儿我做几身新的。”

    卓文静听了连忙讨好的说:“简单一点娘亲,别太鲜艳了哈……能不能不要裙子换成和男装一样的裤子加长衫?这样行动起来也方便。”

    文弗没忍住白她一眼,没好气道:“那你自己做吧。”

    “不不不,您做什么我穿什么,您做的都好看。”卓文静干笑一声,不敢再要求这个要求那个,连忙转移话题,“我先去官署,那边估计正等着我过去,晚饭不用留了,大概明天早上我才能回来。”

    文弗听了心疼,抱怨道:“做什么非要当‘夜巡人’,‘日巡’不成吗?日夜颠倒多累啊。”

    一旁的唐非脑袋上下点了点表示赞同,想到今后自己白天也有事要做,不在府上,而卓文静晚上又要出门,两人能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心中便有些不舍得。

    卓君兰想到的是自家闺女一个女孩子到兵马司,那些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糙汉子肯定不服她,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刁难,也淡定不了。

    三个人一模一样发愁的表情把卓文静给逗乐了:“其实我现在每天睡一两个时辰就够了,要不然也不会特意向皇上求了这种差事,不过是巡巡街而已,累不着的放心吧。兵马司的那边也不用太过担心,武官和文官不一样,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就算有我还怕了他?”她神色透着几分不羁,勾着嘴角笑的蔫坏蔫坏的,眼中毫无笑意,只有冷锐的厉芒,一字一句,不紧不慢的说道,“谁不服,我揍到他服为止。”

    卓君兰和文弗都无语了,只有唐非眼睛发亮的盯着她,小心肝噗通噗通用力跳,完全被她迷住的表情。

    卓文静斜眼瞅到唐非的模样,心中暗爽,嘿嘿嘿的得意笑。

    卓君兰的担心完全有必要,卓文静刚到兵马司就碰了一个钉子。

    看门的小吏愣是不知道今日会有一位昭武校尉上门报到,而且还是个女的,即使看了她一身校尉军袍和盖着官印的文书也不放行,非要去请示长官才行。

    卓文静并不生气,她只是徒手把大门上的铁环拧成麻花,小吏便立刻改口笑容满面的请她进门。

    进去之后也没有人为她带路,上上下下的官吏都把她空气,暗地里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的反应。

    卓文静只管迈开大步往前走,目不斜视,面无表情,身形挺拔如松,身上带着一股风卷残云压迫气势,远远看着都让人忍不住心里发紧背后发冷——这他娘的说不是踢馆的谁信啊!

    她一进大门兵马司指挥以及其他官吏就收到了消息,包括她拧成麻花的手环也被摆在了指挥官的公案上,众人脑子里浮现的完全是一个五大三粗女汉子的形象。

    正当他们面面相觑,疑惑新来的女校尉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外面传来一个如朗朗明月石上清泉一般让人觉得清爽活力的声音:“昭武校尉卓非前来拜见指挥大人!”

    她当然不可能真的用卓小花这么可爱的名字,最后还是用了卓非,多好记。

    没等对方说话,卓文静便大大方方的走进去,像是没看到屋子里一群丁点声音都没发出的官吏,面上含笑,正儿八经的拜见自己的上峰,递交文书。

    她的模样显然和五大三粗沾不上边,也没有想象中女子惯有的孱弱温顺内敛羞涩之类的特点,除了一进门的见礼,她始终端正笔直的站着,那种不需要刻意矫正的风仪姿态好像早已融入骨子里,那种由内而外的精神气以及坚毅果决的气质让其他人默默的调整坐姿,甭管靠椅背的还是歪着的都挺直了脊梁,谁也不想被个女人比下去。

    不得不说,卓文静给他们的第一印象很难让人生出恶感来,这些没见到人时还各种不满意想给她下马威的大老爷们儿都有点不好意思跟这么个姑娘为难,然而让他们毫无芥蒂的做出欢迎的模样他们也做不到,干脆冷处理,看这里看那里总之就是不搭理她。

    卓文静不管他们怎么想的,该有的礼数一点没少。

    见过上峰之后接下来就是她办公的地方,他们给她配备了两名小吏,一个身形伛偻两鬓斑白,一个倒是年轻然而弱不禁风一身怯懦劲儿,一看就知道是个常受欺负的主,就差在这俩人头顶举个牌子上书“老弱残兵不顶用”几个字了。

    问了姓名,老的那个是赵老三,年轻的那个是宋信芳。这俩人在兵马司怕是混的也不怎么样,所以才被指派到她这里来,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两个反倒没像其他人那样对自家上司是个女的有什么不满的,就算有也不敢表现出来,卓文静问什么就老老实实的答什么。

    其实从这点来看兵马司的人就算想为难她心眼也有限,否则就不应该把赵老三和宋信芳安排给她,应该给她两个阳奉阴违的老油条才对。

    卓文静大致摸清楚情况,心里也有了底,吩咐宋信芳:“让昭武营的人到演武场集合,申时三刻之前没准时到的,今晚请他们赏月。”

    呃,什么赏月?

    宋信芳没敢问,硬着头皮去叫人,脾气好的说声“知道了”转脸该干嘛就干嘛,脾气不好的直接逮着他臭骂一通,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爷爷吆五喝,明着骂宋信芳,其实是给卓文静难堪。

    等到申时三刻,演武场上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十来个人,比卓文静预计当中的还多了十个。她脸上不见一点生气的表情,让宋信芳记下这十个人的名字,对他们说道:“以后你们十个就是昭武营的一到十队的队长,具体怎么分明天会告诉你们。”

    不少人都知道了这边的动静,一个个等着看这位女校尉的笑话,到底是个女流之辈,大家不服管教又能怎么办?只怕没两天就受不了这等委屈哭着回家去了。

    一直到了晚上都没任何动静,昭武营其他白天没到演武场的彻彻底底的安下心来,心中各种轻蔑不屑,说好的请他们赏月呢?呵呵,还不是不敢招惹他们。

    于是放心的闷头睡大觉,等睡的正香的时候忽然轰的一声响,床上方的屋顶就这么呼啦啦毫无预兆的塌了,而且塌的还特别有技巧,瓦片半块没砸到他们身上,下面一层的土胚大块小块的落下,糊了他们一脸一身。

    大半夜的整个兵马司都被昭武营那边的怒骂嚎叫给吵醒了,漫天乌云密布的夜幕之下,只听一个说话犹如吟诗作对般充满了感情和节奏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嘈杂:“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诸位,起床赏月了。”

    宋信芳和另外十个队长的看着手握长0枪站在屋脊的潇洒身形,睡意全无,一脸懵逼,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了。

    “哦,对了,修补的屋顶的银子从各位俸禄中扣除。”卓文静又不紧不慢的补充了一句。

    “你有种下来,别以为你是个女人爷爷就不敢揍你!”

    “他奶奶的,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我操他娘的这还让人怎么睡!”

    “别拦着老子,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

    卓文静呵呵冷笑一声,从屋顶上跳下来,长0枪扔给远处的几个队长,捏了捏拳头。

    她未着护甲,只穿了里头那身方便打架的军袍,上去就把几个骂的最凶的给撂倒了。

    这些人大都没见过卓文静,大晚上的更是看不清楚人脸,别说怜香惜玉了,一打起来群情激愤,连这位新来的昭武校尉是个女子都给忘了,轮着拳头火冒三丈的上去揍人,结果自然是惨烈的,惨的让人不忍直视。

    风越刮越大,夏天这种天气通常是下大雨的征兆,宋信芳两腿哆哆嗦嗦的瞧着属于他们那位昭武校尉的黑色人影慢慢走来,身后一地哀鸿遍野的景象,这些平时要多嚣张有多嚣张的军爷们此刻连站都站不起来,哼唧唧怒唧唧的兀自嘴硬着,明明有的声音都带了颤音,也不知是委屈的还是怎么的,真是又凄惨又傻逼又丢脸让人只想把脸给捂上不再看。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这位昭武校尉的声音怎么听都透着一股舒爽轻快,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明日卯时所有人在演武场集合,各位,睡个好觉。”

    宋信芳等人嘴角直抽。

    “我知道你们自认是英雄好汉,打断腿也不会对我低头,我也不需要你们对我低头。”卓文静回头看着这些人,语气淡漠,态度却是认真的,她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们可以打个赌,三个月之内如果我没有做出任何让你们满意的成绩,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并且在走之前给你们磕头赔罪,相应的,这三个月你们要听我命令行事,谁要是吃不了苦受不了累中途认怂了,只管离开。不怕的话,明天尽管来演武场。”

    豆大的雨点从天上落下,卓文静没再理会这些人,转身离开。

    临走之前宋信芳回头,看到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各自回到他们破了个大洞的房间,心里竟然有点可怜他们……好吧,也有点幸灾乐祸的。

    第二天一早雨就停了,演武场上满满当当鼻青脸肿衣服皱巴巴的军爷,像是被狠狠揍过之后又被蹂0躏大半个晚上,惨不忍睹。

    当卓文静出现后,他们眼睛里流露的硬气和不服输的神色便更加的明显了……激将法对这群大男子主义又死要面子的男人们来说百试不爽,如果不来岂不是显得他们怕了她一样,传出去还要不要抬头做人了?所以明知道是激将法,却不能不来,加上昨晚被胖揍一顿和凄风苦雨中过一夜的仇,这会儿一个个看卓文静的眼神都恨不得能把她生吞活剥了,长的好看也没用!

    卓文静让宋信芳把她昨晚编写的军队纪律在阵前诵读,新的军规军纪一遍记不住没关系,每天早中晚她都会让人在阵前诵读,她更会在一旁时时刻刻的提醒他们,让他们想忘也忘不了。

    她用后世部队里训练的方式来训练这些松散放荡毫无团队意识的军士,只不过她当初所受的训练和一般士兵不同,各方面都更加严厉乃至残酷,即使她特意减轻训练强度,一天下来这些人的模样竟然比被她痛扁一顿还要更加凄惨。

    本来有人听了训练的内容后怀疑卓文静是故意折腾他们,但卓文静和他们一起训练,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她的强度要比他们强上几倍,可怕的是他们已经生不如死了,她却游刃有余,好像这些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就这样卓文静还感叹:“不行了,退步了。”

    其他人都要内伤了好吧,不带这样□□裸嘲讽的!

    凭着憋着一口死也不能认输的韧劲儿,除了几个实在吃不了这个苦灰溜溜退出的孬种,剩下的人竟然都坚持下来。一个月过去之后,他们都习惯了这种训练方式,和卓文静的关系不知不觉中也从敌对排斥到熟悉接纳,至于一个月之前赌注已经成为众人拿来说笑打趣彼此的轻松话题,当然,也不排除某些心思蔫坏的促狭货想着三个月期限到怎么捉弄卓文静,否则怎么对得起他们每天被这个女魔头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深仇大恨”。

    昭武营的人自己不觉得,天天看着他们受训的宋信芳也不觉得,可在他们身上用了心思的卓文静,还有兵马司的其他人却知道短短的一个月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惊人的变化,这种变化不止是外在的精神面貌,还有内在的气质和气势,说他们脱胎换骨亦不为过,即使不认识的人也能在一群人当众准确的指出昭武营的军士。

    这就是卓文静要的效果,也是她承诺给皇帝看的证明。

    又两个月之后,皇帝颁布了一道观兵旨意,令京城各路军卫儿郎,无论是金吾卫、禁军还是兵马司,都要参加。

    观兵即阅兵。

    阅兵自古以来就有,只是各个时期叫法形式各不相同,皇帝采纳卓君兰(卓文静友情提供)的建议,把后世的阅兵加以改动后变成适合大齐情况的小型观兵仪式,封闭皇城,只给百官权贵观看。

    也是大齐以前从没弄过什么观兵仪式,皇帝怕丢人丢到外族,这才先搞个小型的在内部试试水,看看效果。

    这次观兵也有演武试艺的性质在内,简单来说就是看各军的团体协作作战能力以及个人战斗力,这个肯定不能用真的打仗的方式来测试,而是通过各项团队的和个人的比试来一决高下。

    结果金吾卫单个的武力值最高,然而在团队协作赛和观兵仪式上竟然是默默无闻的兵马司昭武营表现的最为精彩,造成了很大的轰动。

    尤其是观兵仪式上比任何其他营队都要整齐划一的方阵,一模一样的有力步调,踏的连地面都震动起来,嘹亮的口号中山一般壮大的军威和士气震撼人心,即使对家国天下从来没有概念的后宅妇人也免不了内心的莫名激动,当日光下五百名军官踢着正步喊着口号齐齐亮出闪着寒光的雪亮刀锋,一股肃杀之气悄然无声的蔓延开来,看台上但凡还藏着点血性的男人几乎要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昭武营一举成名。

    而皇帝的龙案上,对卓文静表达不满反对到底的奏章一时之间居然也销声匿迹,坚持了三个月的皇帝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趁热打铁又颁布了一道旨意,命大齐的军队从此以后就按照新的方式进行操练,并从昭武营中选拔教官派遣到各大军营中,令卓文静为总教官,但凡和军队操练有关的事务她都有说一不二的权力,但别的权力就没有了。

    这回哪怕有人心里还是觉得不得劲的也没不长眼的站出来反对,否则要是被政敌逮着说他们就是不想让大齐的军队强盛起来,盖上一顶“居心不良”“心怀鬼胎”什么的大帽子,那可就冤枉了。

    阻力全无,卓文静夜巡人的新工作终于开始步入正轨,她巡夜的频率从原来的三五天一次,变成了每天一次,于是京兆府门前几乎每天一大早都能看到被揍的鼻青脸肿绑成一串的盗贼流氓,那些习惯深夜出没在大街小巷中恶徒开始有意识的避开这位不留情面软硬不吃武力值又高的可怕的巡夜人。那标志性的玄铁长0枪,在寂静的夜晚传出很远的马蹄声,以及那孤身一人行走在深沉的黑暗中仿佛闲庭信步一般悠然的影子,成为一些人的噩梦,却是更多人心目中守护神一样的存在。

    嗒嗒嗒。

    又是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一旁的宅院中高高悬挂的灯笼发出朦胧的光,幽幽惨惨的青色,让卓文静想到无意中听到宋信芳讲的那个关于人皮灯笼的鬼故事,她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拼命的想着其他事情。

    啊,对了,快到中秋了。

    年年中秋都要赏月拜月吃月饼,各家各户张灯结彩,过节的气氛很浓烈。

    话说她最喜欢的就是入夜后满大街的灯笼点亮后的画面,各种颜色各种样式的灯笼漂亮的紧,虽说也有白纸糊的没任何装饰的灯笼,那也没旁边这家的鬼气森森……

    卧槽!

    为什么又绕回来了啊啊啊啊啊!

    女人的尖叫声毫无预兆的响起,瞬间打破了深夜的宁静,她的声音里传递着极度的恐惧,听的正在走神的卓文静一阵心惊肉跳。

    尖叫声正是从一旁的宅院中传出来的,事急从权,卓文静踩着马背从墙上翻进去。进去之后首先看到是院里挂着灯笼的古树,遮天蔽日,大树后有一座两层的破旧小楼,一层黑漆漆的毫无光亮,只有二楼的窗户上透着豆大的微弱灯光。

    尖叫声突然没了,随之而起的是另外一个女孩子着急的“夫人你怎么了”的询问声,卓文静从树上爬到二楼,跳过栏杆的时候第二个更加高昂的尖叫声穿透所有障碍物直击她的耳膜,震的卓文静一个哆嗦,正要开门进去,恍惚看到一根细线穿破白纸从房间里延伸出来,直直的连着另外一边的大树,她稍稍一愣,立即打开另外一扇门。

    房间里有两个女人,一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胸口有起伏,应该是昏迷,另外一个丫鬟打扮,脸上表情就仿佛看到了什么极端可怕的东西,无论是瞪的仿佛要脱框而出的眼睛,还是脸上因为表情过度而僵硬怪异的肌肉,无一不在表达“恐惧”二字。

    卓文静顺着她的目光缓缓的看过去,绕是她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被看到的东西给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