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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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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着疲惫的身子起床,镜子里满是疲倦的脸颊映进可芙香揉着的眼睛。轻轻的拍上几下发现没什么效果,伸着懒腰却后背莫名的酸疼。

    刚起床就这般不顺,她呼了口气,喝下些水,彻夜未眠的疲倦感才被掩盖些许,拾起桌上药品往口袋里揣,一如既往的煮着今天的早餐,两人份的材料备得刚刚好,时间也挺恰当,等下程雏梳洗后便可吃到早餐。

    然后就多煮了一份。这个过程扑朔迷离,当真可称为可芙香一生中少数注意到的不可思议之一,回想起来只觉得刚才煮东西时大脑似乎与某位天地未开之前便存在的远古神话对象处于同一境地之中,只可惜自己的脑子没法开天辟地,只能在时候回过神来,但无论怎么回想,都找不出多做一份早餐的理由。

    挂在程雏房门附近的风铃响起,可芙香下意识的便将第三盘煎蛋扣在自己那份的上面,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的将东西在餐桌放好,洗净双手去给程雏打理头发。

    小女孩刚睡醒迷迷糊糊,做起事来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笨拙,看着挺叫人开心,可芙香也就多了些动作,比方说像个小孩一样玩起同龄人的头发。

    在程雏的强烈抗拒之下可芙香揩去自己笑出的眼泪,酸涩的眼球总算有了些缓解,只可惜熬夜导致的食欲缺缺却还是依旧,别说两枚煎蛋,一块她都吃不下。

    固液共存的蛋黄慢慢的流淌到下一片上,似泥石流一般的在焦黄的蛋白丘陵沟壑里流动。程雏咽下几口牛奶,见状本想问其什么原因,却在意识到对方盘中的食量而顿住,如往常般收拾餐具的手也停住动作,接着便一边说着:“吃不饱呀”之类的话,反手将餐刀和叉子朝着可芙香的盘子里伸来,这笑脸里有着介于孩童和初中生间的青涩和程雏特有的诱惑特质,让本就对可爱事物怜惜不已的可芙香心中猛跳。

    睡眠不足会让人心情压抑,有时候甚至能让人产生不可理喻的幻觉,比方说把可爱的初中女生当成是某个脾气很臭又很自大的高中生之类的。即便眨眼过后世界恢复原貌,清纯却带着些许勾人心魄之物的女孩依旧在自己的眼前,但方才的好心情却不仅仅只是回不来的程度。

    可芙香餐叉将对方的餐刀挡开,以绝对违反文森特家族用餐礼仪的速度和姿态啃完了这些煎蛋,辅以牛奶吞咽,速度之快让程雏咋舌,还没等小孩子说什么,这可芙香便笑嘻嘻的以无感情的声调嚷着“我赢了”之类不着边际的话语将程雏的盘子接了过来,半走半跳的往厨房去了。

    萧卓世捂着头,背过身子不去看蹲在墙边干呕的可芙香,一边将纸巾递过去。大小姐接过纸巾,揩去嘴边污渍,红着脸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反胃的难受还是害羞,十分生涩的说着些道谢的话。

    萧卓世只是个贫困人家的养子,自然没办法和三浦新一那般一套客套的官话恰当的回应,他只叹了口气问了下原因。听完可芙香那诡异的辩解,他无奈的挠了下头:“这么认真的开玩笑你还是第一个”

    可芙香讲后才觉得自己的话语有所不妥,食指不好意思的绕着发尾:“谢谢你来接我”

    “毕竟是师傅交代的嘛,而且师兄的事也挺重要的”萧卓世随口一说,可芙香却理不清这关系了:“你不才是师兄吗?”

    “被逐出的不能算吧?”对方皱起眉还在笑的表情成功将‘不要再在这件事上纠结’的暗示传递给可芙香。但大小姐这突兀的闭口不言也是让萧卓世十分无奈,毕竟离东家还有一段距离,就这么默默不说话也不好,况且,他也有想问的东西。

    “话说回来,你和师兄,是什么关系呢?”在一段毫无意义的闲话家常后,萧卓世以自己领悟出的改换话题神技直问对方:“听师傅说你们是…情侣?”

    萧卓世本想按这个走路速度强装无谓的从她套出什么,走过几步却不得不回过头来,只见可芙香满脸惊讶的站在原地,能被萧卓世裹在手掌内的拳头握得紧紧,发着贵族大家不应该会使用的单音词:

    “哈?”

    声音依旧清甜但是语气里却含有同狮虎熊豹才有的威慑之力,就连见得多了的萧卓世此时都不由得惹上事的错觉,但她只说了一句“不要瞎猜”后便越过萧卓世,径直往前走去。

    换做别的时候、别的心境之下,有人说这种话不负责任的话语她肯定要生气,不如说什么情况下别人的肆意猜测都会让她产生难以言表的愤怒,只是此时,释然的感觉要更胜一筹。

    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心脏躁动不安的原因。

    那并不是“要怎么修正程雏、江桥的错误观念”这种深沉的问题,那是更为浅显、表面的,甚至可以以‘基础’为名。

    这只是一个‘可芙香?文森特到底和江桥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的问题而已。

    但吴希凯碰见的问题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从昨天夜里他的手机就没怎么安静过,传来的信息来自四面八方各大兄弟,但表达的意思都差不多。

    总之就是‘破和’占的地方被砸了,而且不只一处。

    好家伙,别人都欺负到家里来了,哪有不干回去的道理。吴希凯这几天正因为没什么法子把江桥处理掉而心有怨恨,正好,送上门来的架不打白不打。这般考虑着,本来就因为干架本事不强而不怎么上场的吴希凯难得的撸起袖子带上铁器,领着大半夜被叫醒起床气没处发泄的兄弟们提起武器就朝着在事发地点等着‘破和’找上门来的异邦人进发。

    然后被打得抱头鼠窜。

    那群清一色的都是大和人,一身黑衣正装穿得潇洒干练,腰间的突起并非是身体器官的一部分,锋利的刀尖在昏暗的巷道灯光里闪烁,还没等吴希凯把‘明宫’规定的‘依底安内打架不能用锐器’规则爆出,对方飞速行动的身姿就似黑狼一样撂倒自己的弟兄。吴希凯以前当过本地三流杂志的记者,时常为了抢到好新闻而锻炼跑步技巧,也亏得他这速度和身经百战的经验让他有机会逃脱,不然恐怕就不是右手骨折那么简单。

    丢脸,真是丢脸,堂堂‘明宫’预备役竟然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打散,毫无反手之力。主观上虽然是这么认为,但是从客观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却是必然的。

    那群人出手完全不分轻重,带着指虎的拳头就这么对脸打来,其他的动作也没有任何花哨,空手夺刃的技巧仿佛是对面的标配,别说铁器碰到他们一下,有些兄弟甚至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人掀翻在地。

    ‘破和’终究还只是个混混和流氓组织,耍横扮凶都靠‘明宫’的力量,自己哪有什么勇气和这群人干?

    事情刚出,吴希凯便立马联系了自己在‘明宫’之中的靠山,那家伙听得‘破和’被打得七零八落,骂骂咧咧,吴希凯无法,也只有忍着委屈应是。对方冷静了些,知道这股势力来头不对,不敢小视,考虑片刻便将这电话接向了代号‘丧冲’的男人。

    统治着整个‘明宫’的男人。

    吴希凯战战兢兢的拿着电话,当对面传来温和而带有磁性的男声之时,全身肌肉却没由来的绷得紧紧,心脏都比原来快了几拍。

    说句实话,吴希凯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而且干的也没有什么错的地方,而且实力之间的悬殊‘丧冲’也应当能理解才是。虽是这样想着,但吴希凯描述这件事时却忍不住的发颤,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含糊不清。

    “你觉得有可能是谁的人?”‘丧冲’听完吴希凯的说法,声音平淡的像是在询问自己养的狗是什么品种一样。

    自方才到现在吴希凯一直处于一种情绪极度高昂的状态,没时间可以把事情捋个清楚,借着讲事的过程冷静了些,被

    ‘丧冲’这么一问,反倒有时机把整个过程探讨个明白。

    “是江桥!”提到这个名字,吴希凯便觉着五脏六腑四处翻腾,心脏如同要把内肉和火焰一同掀出,抵着话筒的耳朵都听得见这种频率渐长的跳动声。

    “希朗的事,节哀。”丧冲这般说道,话语里满是惋惜:“多好的一个人”

    听得话筒那头这般讲述,吴希凯便觉得浑身的力量全丢了,恨不得就借着怒意把自己无故死了个相依为命十来年的弟弟的委屈全部嚷出来。

    他只是压抑自己的悲痛,慢慢说道:“谢谢帮主关爱,我没什么、大事”

    “嗯”‘丧冲’的声音依旧慈祥:“‘破和’是我们的一部分,你自然也是我们‘明宫’的一部分”

    “你想做什么,我、完全、支持。”‘丧冲’这满是暗示和强调的话语一出,电话机这头的吴希凯瞳孔就缩了一圈,支支吾吾的说道:“谢谢帮主”

    对方听闻一笑,承诺吴希朗的葬礼以‘明宫’成员的规模来办,吴希凯连连称谢,在感激中挂断了电话。

    他不顾右手的疼痛,擦去因愤怒而湿润的眼眶,盯着桌上的一份又一份文件,左手握着的圆珠笔自上而下砸落,直接插穿了‘江桥’和该纸张底下写着的‘三浦新一’字眼。

    这两个人,都得死。

    “有事要说,就是这件事?”

    左多将孙逸轩递上来的文件看过一遍,抛在桌上:“不成,重做”

    孙逸轩拾起,心思显然不在这瞎写的报告书上。

    自前几天发现江桥进了拘留所后,孙逸轩便采取了许多种方式试图与之接触,但除去那一次恰好自己在场跟随那群新手前往查看外,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毕竟在孙逸轩活跃于警察局的时候,江桥都处于被审讯的状态。

    如果这只是拘留所方面不愿意让孙逸轩见江桥的推辞还好,若当真如他们描述所言,这就有点恐怖了。远古人类的俗话都说上吊都要歇口气,自己在警察局工作十个钟头都得中途午餐时间休息一下,这江桥被审的时间比自己还长,迟早都得过劳死。这警察局也是挺有意思,若是真如他们所说,莫非还给江桥成立了个审讯小组,专门三班倒的审他不成?

    皇天不负有心人,孙逸轩最终发现了这个审讯小组,所以他觉得自己恐怕该做点什么了。

    本来这跟他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把一个没怎么帮得上自己忙的家伙献祭给上司让自己升官发财是常事,反过来因为那人去得罪上司应该算是都市奇谭,只要脑袋好一些的家伙都不会这般做。

    前些日子江桥没出事的时候自己就因为左多的一句话当场和他翻脸,现在若是因他再去找左多,那自己当真是有病入膏肓,不用左多多言他都会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进了脱碳甲醛。

    不过对此他倒也觉得没什么,人的脑子里本来就有水,多点少点都无所谓。

    何况还是为了自己曾经有过的尊严,理所应当。

    “左先生,知道江桥的事吗?”孙逸轩收敛词句,将文档卷起夹在腋下。

    刚提到江桥的名字,他便觉得眼前的男人目光锐利,加之身旁几处整理文献的书页翻动声停下,孙逸轩的后背便感受到了来自各处的目光。

    “哦,知道”左多笑,接而又言:“有些人明明可以安安分分当他的竞技选手,非要借蛮力到处惹事,你说这种人奇不奇怪”

    这玩味的表情看得孙逸轩浑身难受,但此时就算为江桥辩驳也无济于事,加之纯属自己有求于人,于是便顺着这人的话讲起来:“是,小伙子不经世事,性格暴躁,讲不到几句就要动手打架”

    “=左多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孙逸轩:“你说这种人该不该被教训一下”

    “该”孙逸轩点头:“在这里关上几天是个不错的选择,最好是能找几个有经验的家伙好好地修理一下他”

    听得孙逸轩这么讲,左多的笑声听起来没混着什么别的情绪。

    周遭那群人见得自家老大没有发怒的意思,一脸释然的继续整理手头的文件。孙逸轩听这笑声听得头皮发麻,左多这才又开口说道:“曾经只抓未成年犯罪者的家伙就是不一样,考虑的方式就是和那群人不一样”

    “那你觉得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他这说法仿佛默认了孙逸轩为了自己能够上位而要贬低江桥一样,听着就令孙逸轩觉得委屈。

    孙逸轩放下夹着的文档,胸口起伏得剧烈。

    有些时候,自尊这种东西是没什么用的,因为自尊换不来金钱,换不来权力。

    换言之,只要自己不渴望金钱,不渴望权力,那么自尊才会显现出它的用处来。

    没关系,孙逸轩从未渴求过这些东西,他之所以向上爬,也只是想把自己置身于更高的地方,管得越多,能改变的也就越多,即便现如今已经忘记了自己要改变什么。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再渴望权力的必要。

    “我觉得应该放了他”

    只要自己安心就好。

    在他的目光里,在所有人忽得投向这边的目光里,左多的表情从饶有兴趣变得平淡无比,面容之中虽未表露厌恶,但锐利的目光里已经有了些许不悦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