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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庆说罢。
眉眼弯弯，微笑着，右手如蝶翼翻飞。
李管事身上登时又被‘噗呲！噗呲！’插进了两枚薄竹片。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喉咙沙哑得……连半句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整个人趴在地上，艰难的喘着粗气，面色灰白，豆大的冷汗一颗颗从额头滚落。
血肉被活活割裂的痛楚，激得他的面部五官扭曲到近乎变形！
“唉，我的耐心，好像一直都不太好诶……”
莲庆左手扶额，摇摇头，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脸上，流露出一派非常惭愧的表情。
装作无意间，扬了扬剩下的那一大叠薄竹片。
甚是……无声胜有声。
李管事是个聪明人。
一下就明白过来！
他撕扯着干痛的声带，老实回答道。
“前院的贵人主子们，之所以听不到这里的惨叫声，是因为，这座院子里头……设了阵法。”
“阵法？”
“这座院子，最开始，其实是侯府大公子的局所。”
“接着说。”
“相传，大公子刚出生那会儿，因为蜀山太一教某位大人物的预言。几乎是每晚，都有刺客杀进府中，要替天行道！取大公子性命！”
“预言？什么预言？！”
“太一教那位神秘的大人物，预言……大公子，乃是鬼神转世！是传说中的灭世者！”
“将会……会毁灭整个人间……”
说到这儿，李管事顿了顿，踟蹰着，看了莲庆一眼。
反复舔了舔干裂发白的唇，露出一脸畏惧，同时，又带有点儿讨好的表情。
哀求道。
“姑娘可否，可否先停一下，施舍给我一点水喝？”
莲庆爽快的点点头，拿起腰间用来装水的竹筒，打开盖子，倒出一些。
然后，将装有水的竹盖搁到了地上。
李管事虽渴极了！
却也没有像个渴死鬼一般，扑过去。
相反，他努力维持着风度，忍痛喝了两口之后，就停了下来。
目光远眺，似在回忆着什么，继续说道。
“当时，侯府上上下下被一波波刺客折腾得人心惶惶！一阵阵刀光剑影声，更是吓得人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后来，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定远侯爷亲自上了那座山，再三求了许久，终于……请来了小楼里的人。”
“而设下院中这道封音阵法的人，便是小楼大先生——剑无生！”
“……”
剑无生……
自己到底是第几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还有，君陌人是鬼神转世？
灭世者？
这话听上去，怎么有点儿像是三流玄幻言情电视连续剧的套路？
别说神了？
她两世为人，活到现在，可连半只鬼都没见过！
太一教那群臭道士，还真是，无风也要强起浪啊——
莲庆微微敛眉，默不作声，将眼中生出的些许惑色，悄悄压了下去。
并没有出言打断李管事的叙述。
仍旧安安静静，认真听着。
“如今，侯府里的老人，晓得这些旧事的大多……都已经不在了。”
“大公子常年在边关征战，早些年被武帝亲封为了骠骑将军，位列大周十二王将，有了单独的府邸之后。”
“这处院子，自然也就空了下来……”
“那头凶兽，据说一开始，并非管事大人您圈养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伍姑娘生前，很喜欢养狗。七杀，是大公子特地派人从边关运回来，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伍姑娘……？”
“她是大公子的心上人。”
“……”
莲庆哑然。
双目，有一瞬间的放空，茫茫然一片散漫，没有焦点。
紧接着，她攥有数枚竹片的右手，掌心……开始悄悄有血流出。
细细麻麻的疼痛，像是有无数只蚂蚁沿着血管撕咬啃食一般，很快，便从指尖袭进心房！
待到她反应过来，恍然见到指缝间，不断往外涌出来的……那一缕缕鲜血时……
莲庆惊讶地扬起眉！
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愕然。
因为，她的痛觉神经并未失灵。
而且，向来警惕性极强！
可为什么，听到那句话之后，刚刚忽然一下子……自己莫名其妙，心神失守了……
好像，身体里边有什么东西，轰地一下！
塌掉了一样。
明明，她对此一点都不感到难过啊——
真的。
明明……一点都不难过……
怎么就把手给割破了呢？
而且，还割的满手……都是血……
一片鲜红。
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分外刺眼！
……
……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扮小丑吗？
还是搞笑艺人？
莲庆无声的自嘲一笑，将右手里的所有竹片，挪到了左手。
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常备纱布。
李管事见她这副模样，本能的缩了缩脖颈。
讶异之余，乖乖闭上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莲庆席地而坐，开始对右手的伤口进行简单的包扎。
脑子里边，无意识的，开始一遍又一遍回响着。
当年，那个桃花树下言之昭昭的少年。
一度对自己……郑重许下的诺言！
……
阿庆，待你十五及笄，我来娶你可好？
……
呵。
十五及笄？
好一个十五及笄！
罢了。
莲庆啊莲庆，如今，还想这些做什么？
还嫌自己那个时候……不够丢人吗？！
脸这玩意儿虽说向来不太重要，也没什么价值可言，但终究好赖是个人的话，这个东西，总还是得有的。
莲庆低头，凝望着自己掌心那一道道伤口，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看着看着，没来由地，轻轻弯起唇。
然后，她收敛起所有悲凉情绪，继续问道。
“你说生前，莫非……那伍姑娘，已经不在了？”
“然。”
“为何？”
“具体缘由，我并不知情。不过，侯府里头，流传着一种说法。”
“说那伍姑娘，乃是被已过世的老夫人，亲口下令杖毙！死后被烧成了灰，洒进了外面的护城河里头。”
“大公子，那边……作何反应？”
“呵，还能有何反应？下令的可是定远侯府的老夫人！”
“就连定远侯爷，都不敢违抗老夫人的命令，更何况，大公子……他可是出了名的良将忠臣大孝子！”
“再说，放眼整个大周天下，那些个高门贵族里边，又有哪家贵族公子哥儿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跟自己的家族相对抗？”
“……”
莲庆闻声，唇畔笑容一滞。
她听出来李管事语气里头，那一股子不加掩饰的嘲讽意味。
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不顾酷暑在剑炉里头，默默铸箭的清瘦身影。
心里边，无声补充一句。
还是有的……
比如，齐家的少主。
只可惜，最开始……遇到的时机跟动机，都不对。
有关齐世语。
大抵，这应该是她平生干过的，最愧对良心的一件事！
如果，前世那一遭，不算在内的话……
但那时候，她也实在是……被逼的没得办法。
……
……
见莲庆许久没出声。
李管事壮起胆子，忍痛继续挥斥方遒道。
“就算万一，真的有例外？侯府大公子——君陌人，也绝不可能会是那个例外！”
“可怜那伍姑娘，生得貌美如花，我见犹怜，却错付终身，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然，非要说道起来，还是这伍姑娘，心思不正，妄图攀高门……”
“殊不知，定远侯府的门楣，又岂是她一介小家碧玉，空有美貌，便能攀得起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管事仿佛忘记了疼痛，跟自己还在流血这回事。
面带讥嘲，神色相当不屑！
骂骂咧咧，活像是一个农田里头正在挑粪的粗劣老农夫。
完全没了初入府时，那一派故作风轻云淡的侯府大管家装样。
“多谢。”
莲庆站起身，郑重地朝他点点头。
表情，很是认真。
李管事还没反应过来，她为何突然画风忽变，向自己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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