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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当然可以谈了。你们王总准备把设计卖多少钱啊？”李德生满脸期盼的问陆芷琪。
“卖设计？不好意思，李厂长，我刚才好像没说我们想转让设计图啊。”陆芷琪被李德生问的一愣。
李德生还在低头欣赏着图纸，“不错，真不错。这水平比我们厂的第一设计师都厉害。对了，陆女士，你还没说准备卖多少钱呢？”
“我们不卖设计。我们是想跟鸭鸭集团合作，今年我们想做的是豫省的总代理。”陆芷琪摇摇头。李德生所说的根本不在王曜之前的设想中，也就是说不管鸭鸭出多少钱，陆芷琪都不能把设计卖掉。不过如果鸭鸭出到几百万还是可以商量的，不过用脚趾头想也是不可能的，能在看了设计图之后不偷偷生产都算是鸭鸭是一个良心企业了。
“陆女士，我们可以出高价啊，一万块怎么样？”李德生给出了一个自己认为的高价，要知道现在一个工人的工资才一二百块，一万块基本上相当于一个工人四五年的工资了。
但是陆芷琪出身书香家庭，本来就对金钱没有那么渴望。现在在王曜手下干活，更多的是为了证明自己。出门前，老公问了自己的去向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忆说共青城的副书记是跟他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发小，还说什么有时间也想来共青城和小伙伴聚聚，其实就是想让自己向他请求帮助。陆芷琪不屑一顾。
不过陆芷琪虽然不想借助丈夫的关系，但是觉得应该告诉王曜，如果王曜真的想借助自己走关系，自己会很失望的，但是还会会考虑跟丈夫的发小打声招呼，借助共青城政府的力量压一下鸭鸭集团。
但是王曜的表现却让陆芷琪很欣喜，王曜豪气万丈的表示不用借助关系，自己请陆芷琪是看好陆阿姨自己的能力，以及相信自己设计图纸的威力。如果借助了龚自强的人脉关系，不但对陆芷琪是一种贬低，对自己也是一种侮辱。当然这话在陆芷琪看来有点过分了，龚自强明明是想帮忙，怎么会成侮辱了呢？不过陆芷琪还是很高兴，下定决心一定靠自己的能力把经销权谈下来。
当然陆芷琪不会更深的了解王曜对于官商结合的恐惧，官场如战场，虽然王曜看好龚自强家世给他的底气，不认为龚自强会走上贪腐的道路，但是万一有一天龚自强倒在官场倾轧中，必然会受到牵连。王曜熟知以后几十年的商业进程，自认为在时代的浪潮中，只要在适当的时候站出来，顺应时代潮流，必然可以成功。所以对于官商结合从一开始就很抗拒，这也是王曜没有邀请陆芷琪入股的重要原因。
“李厂长，不好意思。我们真的不卖。”
李德生惋惜的把图纸递回给陆芷琪，“那我想我们可能不能合作了。”心中为没有多叫一个设计部门的人在旁观看惋惜，一会儿等客人走了，自己马上把图样画出来。组织设计部马上出样品。
陆芷琪接过图纸，耸耸肩。“谢谢李厂长百忙之中接待，既然没有谈下去的可能，我们只能另找别家了。对了，提醒李厂长一下，刚才让李厂长看的图样，我们已经申请了专利。希望将来在市场上不要看到未经我们授权的同款服装，不然我们会向法院起诉的。”
李德生定了一下，什么？服装款式也能申请专利？李德生一脸疑惑的看向钱穆，钱穆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陆芷琪干脆从包里拿出《外观设计专利证书》。厚厚的一摞，打开几本让李德生看了一下。其实王曜本来是想把款式申请专利的，但是这是不允许的。比如旗袍，中山装，西装一样，不能说你申请了专利，别人就不能生产了。所以只能对产品的形状、图案或者其结合，以及色彩与形状、图案的结合所作出的富有美感并适于工业上应用的新设计申请《外观设计专利》王曜想尽办法将几种常用撞色的拼图申请了外观设计专利，但是如果鸭鸭厂只用纯色的话，王曜将一点办法也没有。
陆芷琪很聪明的没有把所有的专利证书让李德生看，只是让李德生看了看刚才所看几张图样的证书。让李德生误以为所有的款式都被申请了专利。
“那个两位留步，刚才我太失礼了。我还没有听你们的诉求呢，就一口回绝，这太不礼貌了。不知道二位本来是怎么提议合作的呢？”李德生马上改变口吻。只是脸色有点不好看。
“没什么，我们知道李厂长忙，我们还得去武昌呢。有机会我们再商谈吧。”陆芷琪现在端起了架子。
“武昌？请问你们去武昌干什么啊？”李德生有点慌了，这个地名太敏感了。武昌的冰川羽绒服成立比鸭鸭还早，只不过因为冰川公司的主业并不是羽绒服，还有其他产品。但是如果冰川得到了对面这家公司的授权，那么鸭鸭的前景就真的难以预料了。
“姐，别说。”赖二拉了拉陆芷琪的衣袖，这个角色设计也是王曜交代的，适当的时候扮演一下跟班角色，做出保守秘密的样子。别说赖二表演的还挺像。
“那个，陆女士，赖先生，我们是商业伙伴啊。有什么不能说的？”李德生现在是真的急了，开始拉关系了。
陆芷琪莞尔一笑。李德生紧张就对了，如果李德生不紧张，自己才该紧张了呢。
陆芷琪也问过王曜为什么不与冰川厂合作，王曜说冰川是国企，生产任务重，根本不可能顾及国内市场。而且私企想跟国企合作还是更难的，这一点陆芷琪现在也感觉到了，就连鸭鸭这个集体企业还看不起私企呢，何况高高在上的国企呢。
“李厂长，这话从哪说的啊？我们还没有合作过呢？怎么就成合作伙伴了呢？”陆芷琪现在笑的很和煦，没有一点讥讽。倒是有一种体谅的意味在其中。
李德生老脸红了一下也就过去了，在美女面前道歉不丢人，但如果换成是赖二主谈，也许李德生碍于面子也就不谈了。
“我想听听你们公司的提议，然后再商谈一下。”
“好的，我们王总的原意是我们以设计图案入股，并且在今后三年内无条件成为豫省总经销商。”
“不可能。”还没听完，李德生就出言反对。
“没有什么不可能？难道李厂长认为我们公司的设计图不具备颠覆羽绒服市场的能量吗？”陆芷琪现在开始谈判后，一脸正色，再也不露出笑容了，让人不能忽视她是主要谈判对手。
这个提议并不是王曜说的，不过王曜告诉陆芷琪的是，商业谈判不要一开始就把底牌亮出来，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具体情况由陆芷琪自己把握。气欲刚才李厂长的不客气，陆芷琪也把自己一方的目标定的很高。
“我们是集体企业，不能允许私人入股。这一点是没有办法谈的。”李德生说。
“没什么区别啊，集体企业不过是股东人数多一点，私企不过是股东人数少一点嘛。”陆芷琪开始胡搅蛮缠。
“那怎么会一样，集体企业无论股东人数多少，都是公有制的一部分。私企都是私人所有，这怎么能混淆呢？”李德生怒气冲冲，但是看到陆芷琪气定神闲的样子，才发觉对方根本不是一无所知，而是在调动自己的情绪，真的一开始被对方高雅淡然的气质给骗了，这是一个谈判高手啊。能不着痕迹的调动对手的情绪。
“原来是陆女士开玩笑呢，不知道你们的真正的条件是什么？”
“没有开玩笑啊。我们合作的基础全部就在这些设计草稿上，李厂长以为我们有多少设计图稿呢？我们仅成衣就有男女童装三个类别共六十余款，颜色细节两百多种。不知道李厂长认为我们的图稿有没有可能颠覆这一行业的能量呢？”
“这么多？”李德生再次吃了一惊。
“可以说，无论我们现在拿着这些图稿去找哪家羽绒服厂家都能享受到上宾礼遇，李厂长认可吧？”陆芷琪说的从容淡定。而且陆芷琪现在确实是想到了这些，就凭这些图样，陆芷琪认为确实可以改写国内羽绒服厂家的排名了。
“是的，不知我能不能看看其他的图样。”李德生说话都有点迟疑了。
陆芷琪摇摇头，“李厂长会认为我会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吗？我只能告诉你，剩下的设计不次于最开始拿出来的，甚至还有更出色的。既然李厂长认为最开始的几份不足以代表我们的实力，那么剩下的也不用拿出来了。”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我认为刚才那些设计真的非常精彩。”李德生有点尴尬，不能说自己存了抄袭的念头，才只想收购设计方案的吧。
“也许对于入股可能确实有些麻烦。我们也可以让步，定一个适合我们整套设计方案的价格，折合到销售款中，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一万元的价格，恕我们不能接受。”
“那么，不知道贵方认可的价格是多少呢？”
陆芷琪笑了一下，只要李德生跟着自己的节奏就行。
“我们的设计方案不是单独销售的。是跟豫省经销权结合在一起的。我们确实是带着诚意来的。我们认可我们公司目前实力不够，所以我们没有谋求整个北方地区的总经销权，只是希望能拿下豫省的总经销权。我们会尽我们的努力让羽绒服在豫省大卖。”
还北方总经销权，羽绒服的市场就是冬季的北方，把北方市场全给你们，我们还不如让你们入股呢，李德生在腹中菲薄。
“不知道贵公司现在实力如何？”李德生问了一句。
“我们公司虽然刚刚成立，但是我们王总年轻有为。公司员工上下一心，我们有信心有能力让鸭鸭卖遍全省。而且我们公司的背景深厚，刚成立就能挂靠在土产公司名下，享有独立进出口权限，并且有远期结汇权。”陆芷琪说的没错，王总确实年轻，才十岁多。背景很深厚，自己是副市长夫人。
“这是我们公司电话，地址。李厂长可以找人去核实一下，看看我们是不是皮包公司。”陆芷琪越说越怒，似乎又想起了一开始被李德生忽视的不快。
“不敢，不敢，那个我能与你们王总联系一下吗？”
“可以，但是我希望是在商谈成功之后。现在我是公司的首席谈判代表，王总来之前告诉我希望听到我成功的消息，已经全权委托给我了。王总还忙于其他业务。李厂长不是认为我不配跟您谈判吧？”
“不是，不是，陆小姐又想错了。”李德生有点慌，自己怎么掌握不住节奏了，越说越不和谐。
“请不要叫我小姐，叫女士就行。”
李德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大学刚毕业一样，没有一点社会经验，完全被人带着走。
“好吧，豫省经销权我同意给你们，那么关于设计图样是否就能授权给我们了呢？而且不希望你们再授权给其他厂商。如果没问题，那就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谢谢李厂长的大方，但是李厂长好像忘了关于设计费的问题了吧？”陆芷琪冷冷的说道。
李德生突然有一种不想再谈下去的冲动，已经把豫省经销权给你们还不行？但是理智告诉自己，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不要说成为国内市场的第一，甚至有可能会被别家打的落花流水。现在只能伸长脖子等着被宰了。
“五百万，折合到服装进价上。”
“不可能，太贵了。我们一年的利润才两千万了。”
“不贵啊，你们只拿出四分之一的利润就能称霸全国，这个代价并不大啊。”对于五百万或者两千万，陆芷琪都只是把它当成一个数字，陆芷琪只是想证明自己的价值，但是赖二已经听懵了。什么就五百万了，最开始自己和王曜商量时才是出10万诚意金，只要拿下中州的经销权就满意了。现在怎么变成鸭鸭要给自己一方五百万了？这生意做的可真是惊天地啊。赖二对于生意场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那是以前啊，我们有外贸订单，但是今年订单临时取消了，我们今年能拿到多少利润还不一定呢。”李德生一着急把实话说了出来，然后看着钱科长着急的神情，反省到自己说错话了，脸如死灰。
“陆女士，我知道你们的诉求了。我也要跟几个厂领导一起开个会，等有了结果再告诉你们吧。老钱啊，你去把团委的小张找来，这几天就陪着陆女士在咱们这里好好玩玩。叫厂办出一辆小车，你呢，就陪着赖先生，这几天好好玩一下，当成贵宾款待。晚上在厂招待所办一桌酒席，我晚上带几个厂领导来好好欢迎一下客人。”
钱穆答应下来，却不无担忧的看着李德生，这个客商的诉求对于鸭鸭厂就像一颗炸弹一样，老李不知道能不能在几个副手那里寻求到支持啊？
陆芷琪知道现在马上再逼着也谈不出什么了。一会钱科长从外面带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容貌很清秀。
“这是我们团委的张秀秀，去年大学毕业刚分到我们厂里。这几天就由她负责陪同您。我负责陪同赖先生。”钱穆说道。
“您太客气了。我们自己逛逛就行了。我们静等佳音就行了。”陆芷琪客气了一下，有个女孩子陪着还是好点，如果单独跟赖二相处，还是有点不自在。
“不客气，应该的。”见陆芷琪没有强烈反对，李德生就交代钱穆好好招呼客人。晚上一起在招待所吃个饭。
等陆芷琪一走，李德生再也沉不住气，打电话把所有在家的厂领导都叫到自己办公室。拿出陆芷琪特意给自己留下的几张图纸让其他厂领导看。大家都被这新颖的设计吸引了。
“老李，可以啊。怪不得老厂长执意推荐你接任厂长呢。这就是有水平啊。不过就是晚了点，要是今年一早用这设计，国外的订单也不会飞了。”说话的是薛副厂长，一直对于自己没能接任厂长耿耿于怀。这会看到新设计很新颖，也不忘在言语中提醒大家今年的大订单是在李德生手上飞走的。
李德生沉着脸没有理睬薛副厂长。“这不是我们厂的设计，是豫省的一家私营企业设计的，今天人家来，想用设计入股，我没有同意。”
“当然不能同意了，我们是集体企业，让私人入股那成什么了？我们的职工不是都要给资本家干活了。老李，你做的对，不过你叫我们来是干什么啊？”说话的是厂党委书记刘云和。
大家都是七十年代下乡的知青，当初94个知青一起来到这个尿不拉屎的地方，凭着一腔热血建起来了鸭鸭集团。当初大家都差不多，建厂分领导时，谁也不比谁差。干脆就一人一个职位，搞得厂长和党委书记不是一个人。别的厂都是厂长负责制，厂长兼党委书记。鸭鸭集团厂长是厂长，党委书记是党委书记。
“大家都认为这设计好吧？人家也知道，不单独转让。不能入股，人家就退了一步，要三年的豫省总经销权，另外设计费折成进货款，五百万。”李德生也觉得很没面子，厂里那么多设计人才，怎么就设计不出这么漂亮的衣服呢。
“五百万，他们怎么不去抢银行啊？咱们工人累死累活一个月才挣二百多块钱，五百万那就相当于咱厂职工全年的工资了。”
“就是，不就是几个破设计嘛。咱设计不出来，但是咱可以照着用啊。谁还能告咱们去。”这是充绒的车间主任。
李德生叹了一口气：“人家还真的能告咱们，这些设计人家都申请专利了。而且并不只是这几个图样，人家设计了男装，女装，童装三大类七十几个品种款式。都申请专利了，光证书就老厚一打子。”
“那也不能花这么多钱买，凭什么他们画几张图就能挣那么多钱。”
下面的人七嘴八舌的都是不同意。
李德生黯然道：“我找你们来，不是想让你们反对，只是大家商量一个咱们可以接受的价格。人家不是非咱们不可，人家在咱们这不能得到合作的话，转回头就会去武昌的冰川厂了。咱们今年的订单已经丢了，这么多产品今年能不能卖完还不一定呢。如果明年冰川厂真的用了这些新设计，咱们明年可就惨了。”
“啊”大家惊呼声一片，原来还有这种威胁。
现在摆在大家面前的不再是要不要接受豫省私企的合作意见了，而是能接受到多少程度的问题了。
几个人一直争论到月上枝头。挑灯继续商议。
“坏了，我把客人丢在招待所了。”李德生突然想起这回事。
“算了，大家一起去吧，酒桌上再谈吧。谁能让厂子付出最小的代价，我承诺他今年的年终奖金发一万。”
李德生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看看谁有这个运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