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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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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回破局

    邵萱萱整个上午都浑浑噩噩的,吴有德是奸细,这是太子早就告诉过她的。

    吴有德是齐王的人,这是她出宫之后很早就知道的事情。

    但是,他现在死了。

    当奸细的下场她当然是猜的到的,影视剧里天天播着呢,能干干脆脆死了都算幸运的。但那些,但那些……死亡真正到了面前,邵萱萱才觉得浑身发冷,齿颊生寒。

    那个总是佝偻着腰,不经意间就显出一些疲惫老态的太监,就这么死了?

    假如是太子下得手,他昨晚才刚刚来过这里啊,虽然一样的倨傲、霸道,但还和自己开了个小玩笑,教了自己一点儿小擒拿术……

    就那么言笑晏晏的样子,一转头,就去杀人了?

    齐王倒是恢复得很快,转头已经开始忧心她身上的毒了。邵萱萱也愁啊,药她都藏着呢,到时候悄悄吞服了就好——可怎么才能蒙混过去呢?

    自己已经拿到解药这个事情,肯定是不能说的。

    俞嫣初也着急啊,那些大夫们,又一次赶鸭子上架一样来了。药石药方配了一堆,摆起来足足几大桌子。

    邵萱萱看着腿都软了,俞嫣初托着下巴感叹:“这么多药,等到晚上哪里来得及吃——师姐,要不然咱们现在就来试吧?”

    邵萱萱听得肠胃直打颤,药特么能乱吃的吗?你们请来的这些蒙古大夫,胡乱一折腾就要我全吃下去,我没病也得吃出病来吧。

    齐王背着手沉思了一会儿,无奈道:“卫延,再去把李大夫请来。”

    卫延急匆匆去了,邵萱萱赶紧拿求救的眼神看向他:齐王大大你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啊,以前是个皇子现在是位藩王,难道找个什么御医、太医的能耐都没有?!

    那个李老头不行的呀,你老惦记那老头也没用啊——

    邵萱萱长长地叹了口气,俞嫣初以为她是在担心解药,伸过手来紧攥着她。邵萱萱更加忧郁了,得,这儿还有个更需要安慰的。

    李大夫到底还是巍巍颤颤来了,背着手在摆满草药和药方的桌边溜达了一圈,老老实实向齐王汇报道:“说句实话,这些是一样都没有用。”

    齐王待要发作,李大夫又道:“但不试试,聂小姐恐怕今晚就熬不过去……总也是个机会。”说着,拿粗短的手指头一样一样指点过去:“这几副方子,还是有些道理的。”

    邵萱萱总算听明白他的意思是了,死马当活马医,死也算努力过了,不死的话,那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成功了!

    若是昨天,邵萱萱也就乖乖听话了,可现在……邵萱萱握紧了兜里的解药,我有药了啊,你们开的这些,吃下去会不会跟我的药相生相克哇。

    她邵萱萱要是死在这个事情上,那也太搞笑了。

    这个世界的医学系统实在太不严肃了,急需规范!

    李大夫这么说了,其他大夫留下的那五六张方子就被送去处理了。邵萱萱一直没能想到解释自己有解药的理由,每隔一个小时就苦逼地喝下去一大碗汤药。

    其中一个年轻小大夫开的房子最是恶毒,黄连跟不要钱似的放了一堆,苦得她话都不想说了。

    李大夫每隔一会儿就来把脉,总是不断地摇头。

    邵萱萱很想早点把药吞了算了,但是身边总是好多人啊!俞嫣初就不说了,齐王也一直坐一边等着,李大夫眼神最直露,都明明白白写着“你今晚到底会不会死不死”的疑问了。

    喝到第十一碗,又是一个超级苦的方子,邵萱萱跟着瞥了几眼,居然还在上面看到了少量的砒(和谐)霜。

    她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含蓄地表示自己要“出恭”,借着这么一点儿私密空间,邵萱萱把解药吞了下去。

    再回到房里,第十二碗药已经端上来了,邵萱萱闻到那个味道就想吐。

    这一次,无论别人怎么劝她都不乐意多喝了,上一碗里面有砒(和谐)霜呢!谁知道这个碗里面藏着什么!

    李大夫照例又来把脉,老脸皱啊皱的,突然道:“毒性似乎……抑制住了。”

    齐王震惊,俞嫣初也傻眼了。

    果然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李大夫迅速地把那十二张药方收集到一起,提笔在那边密密麻麻地记录着。邵萱萱总觉得自己参与了学术造假,给他们做伪证了。

    邵萱萱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毒不继续发作的借口有了,自己也算是解脱了。

    没成想,才过了小半个时辰,肚子居然真正猛烈地抽痛起来。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些蒙古大夫开的药跟自己身上的解药起反应了——就说药不能乱吃啊!齐王和俞嫣初也很紧张,倒是李大夫,仔细替她检查之后,胸有成竹地要他们放心。

    “这空花阳焰,花叶相交,藤草相连,毒性最是可怖,能够凑巧抑制住,便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委屈聂小姐,忍耐一二。”

    幸运个p啊!

    邵萱萱在心里大骂,要不吃你们开的这些鬼东西!怎么可能疼的!

    她痛得冷汗直冒,齐王也急了,不住地问:“这真不是提早毒发了?真的性命无虞?”李大夫于是再一次把脉。

    “毒性确实基本一致住了,殿下!”

    齐王松了口气,邵萱萱却仍旧紧张,她可是吃了真解药的呀!吃了真解药还疼,确确实实就是毒发了!

    她攥住齐王衣袖,结结巴巴道:“你送我去春熙宫吧,送我去春熙宫吧……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齐王变了脸色,死死地抓着她肩膀,却没说出话来。

    “师姐,你竟愿意回去?!”俞嫣初不可置信地叫道,“吴公公尸骨未寒,你……你……真的都忘了!他害得我父母双亡,他爹爹害得你父远走他乡,母亲早早病亡!便是不论这些,你又置我和师兄于何地呀!”

    邵萱萱疼得牙齿都打起架来,哪里有空反驳,只咬紧了牙关忍耐。

    你们若是知道,我不是聂襄宁,我也是奸细,你们又当如何处置我呢?

    你们对于聂襄宁来说,当然意义不同,对于我来说,跟太子又有什么区别?

    她突然觉得身下,整个人都被齐王抱了起来。

    齐王也不避讳,当着众人的面将她孩子一样搂进怀里,手掌贴在她小腹上,柔声道:“好,我送你回去。”

    “师兄!”俞嫣初惊叫。

    齐王垂着眼睛,手掌在邵萱萱小腹上轻轻摩挲:“襄宁,我不会让你死的……只要你活着,想去哪里都可以。”

    邵萱萱脸上的冷汗蹭在他衣襟上,很快就湿透了,猫叫一样轻声回应着他的“大度”决定:“谢谢你……”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蹭了两下,脸颊贴着脸颊:“不管去哪里,不要再忘了我,好不好?”

    邵萱萱生怕他反悔,赶紧点头。

    齐王便向外吩咐道:“卫延,备车,准备随我入宫。”

    俞嫣初蹲下来看他:“师兄,你这是要把师姐往狼窝里送呀!宫门已经关了,今天根本进不去的!”

    邵萱萱听到宫门关了两个字,又紧张地睁开了眼睛,却见齐王也正凝视着她,目中尽是柔光:“关了也不要紧,我总有办法进去的——那里是狼窝,留在这里,却连命都要没了。”

    说着,将人抱了起了。

    俞嫣初狠拉了李大夫一把,李大夫踉跄着往前了两步,回头瞪了俞嫣初一眼,这才开口道:“殿下,凡事三思而后行。你现在这样抱着人入宫,太子恐怕不但不会给解药,还要上报陛下——陛下若问起,聂小姐缘何不在西北,却在你府上……你要如何应对?”

    齐王陡然怔住。

    邵萱萱也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又惊又怒,这种事情,太子肯定是愿意去做的!

    齐王便又抱着她回到了榻上,安抚着她肚子的手掌一直也不曾离开。李大夫将那十几份药方细细看了一遍,写了几行字,交予卫延:“三碗水煎做一碗,速速送来。”

    随后,取了银针来为她刺穴止痛。

    这么一直折腾到半夜,腹痛是止住了不少,人也完全累瘫了。

    卫延小心翼翼地将门关紧,回想起榻上搂在一起的两个人,心里为远方的王妃念了声佛。俞嫣初也有些精神不济,失魂落魄地坐在台阶上,看着池子里的水发呆。

    “俞小姐,你也早些歇息吧。”

    俞嫣初仰头看了他一眼,勉强挤出个笑脸,随后轻声问道:“卫延,你跟着师兄那么多年了……你说师兄,对我师姐如何?”

    卫延看了一眼房门:“属下不知。”

    俞嫣初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不过一个小女子,果然是大方不起来的。”

    卫延放空眼神,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在他们不远处的,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顺着一棵高大的榆树落了下来,影子一样晃过假山,晃过台阶,避过了两人的视线。

    俞嫣初站起来,忍不住又推开一线门往里看了看。屋内烛火未歇,帐幔也半垂半悬着,齐王如刚才一样闭着眼睛靠坐在床头,搂着怀里沉沉睡去的邵萱萱。

    绣帷罗帐,同榻而眠,便是齐王妃生世子时,他也不曾这样日夜守着,亲手抱着。

    俞嫣初猛地转过头,阖上门,沿着游廊小跑起来。

    卫延收回视线,盯着脚面发呆,幸好没哭出来啊,要不然,他还真是哄不来的。

    女人,就是麻烦。

    便是勾栏坊里的姑娘,花了银子的,也总喜欢酸唧唧地问东问西。

    卫延不是齐王,没有这种耐心,当然也感受不到这种情趣,统统就归类为没有职业道德。这么走神的瞬间,他也就错过了俞嫣初关门、离开时,后窗附近的瓦片被轻轻揭开的声响。

    明月高悬头顶,太子秦晅脸色淡漠地看着屋子里的暧昧景象,薄薄的嘴唇轻轻抿起,看不出喜怒。

    更漏声响起,又是一天过去了。

    秦晅合上瓦片,足尖在檐上轻轻一点,几个起落就没了踪迹,如飞鸟入林一样融入了月色之中。

    这一趟,还真是没有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