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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直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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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派兵进入浙省,又让北出外蒙的军队绕路南下新疆,此战过后咱们打生打死只落个把持中央的名分,还得与张胡子分权,凭嘛答应他的要求,否则别说日后了,现在都没人能制他。”保定曹锟的府邸里,一众刚刚取得战争胜利的军头齐集一堂,除了召开胜利大会,还对王子安本人在期间的趁火打劫表示出极大愤慨。

    也是,兄弟们不容易取得中央政权,成为徐世昌的半个太上皇,可这民国残缺的也太厉害了点吧,看看北边,除了绥远尚在只服从中央政权的马福祥手中,余者尽数被王子安拿下,要再让他夺得新疆,东出可威胁甘肃陕西,南下更能直抵京师。

    再看看沿海一带,东北是张作霖的地盘,而从天津开始,山东、江苏,加上已有军队进入的浙省,依托其存在的闽省,全中国大半海岸线尽入其手,再去掉南方陆荣廷的广东,民国政府所能掌握出海口仅剩直隶省夹在天津与奉天的那一小段,可就连这一段,也被张作霖的驻兵弄的支离破碎,日后军资进口随时有被其人掐断的风险。

    “三哥,你倒是说句话啊。”曹锐咋呼道,扭头看向吴佩孚:“子玉,大帅最听你话了,你还是赶紧劝劝他吧,如此下去,还不如把北京城交给王靖中呢。”

    “好了,少说两句,就你能。”曹锟训斥着四弟:“这些话还用的着你说?我自有分寸。子玉,让你调查鲁军军力的事情怎么样了,打得过么?”曹三爷卖布起家,受兵丁欺辱激愤下加入军队,立志混出个人样,凭着憨厚性格,倒也慢慢爬到高位,如今更是击败皖系,与张作霖平分中央大权,虽有贪婪好色的毛病,可脑袋瓜也是好使的很,自然知道再给王子安拿下新疆与浙江的坏处。

    “很不妙。”吴佩孚冷眼旁观一众直系将领对王子安的口诛笔伐,现在被曹锟点名才回道:“单说纯粹的步兵师就有二十多个,其中有八到十个所谓甲种师,余者皆为乙种师;甲种师两旅四团制,步兵班按照老北洋规矩十四人,虽去掉了骑兵团,只在侦察部队中保留骑兵编制,但因为内里夹杂甚多火力支援部队,人数不降反升,按情报看,一个师几近一万六千余人。”

    “乙种师编制不变,但步兵班似乎改成了十人,炮团也仅有一个混编炮营…”

    “你的第三师不也有好几万人么,再者说,加上鄂赣山陕咱也能拉出几十个师的部队…”曹瑛打断他的话,可惜别人看他是曹三爷的七弟不好意思开口,吴子玉可不管这套,他早就对这位沾哥哥光才能当上师长的纨绔看不顺眼了:“不说山西阎百川、陕西陈树藩肯不肯听咱们话,前述鲁军只是他们步兵的一部分,另有包括混成旅、陆战旅、警察总队等一票乱七八糟的部队。”

    “还别说鲁军之前曾经露过面的坦克、数百架飞机组成的航空队、拥有全民国最大舰艇的海军,但就其人手上的毒气弹就够让咱们投鼠忌器了。你们也都知道,他当年就敢出兵参与欧战,得到的战争红利到现在还没拉完,听说里面飞机、大炮、坦克、军舰应有尽有,光枪械就让他弄回十几万杆。”

    “依着其人这些年在山东捣鼓出的所谓民兵体系,强制每个村的青壮年参加,闲时拉出来训练,只要他想扩兵,短时间就能再弄出十几个师,还都是能配上大炮的,可看看咱们,现在还有几个师能配上炮团?别说炮团了,能有个炮营就一边乐去吧。”

    “这还只比武器装备,他的军队战力如何想来你们也清楚,一个卫队团顶住两万人进攻,最后还能集结兵力反攻,七爷,您的二十六师能不能做到?”吴佩孚不管他人如何想法,反正情报是这样说的。

    曹瑛给他反问一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这是嘛意思,嫌兄弟手下的兵不够给力?直皖战争不是光靠你吴子玉打的,刚想反驳就听曹锟说道:“那你的意思呢?答应他们要求,将浙江与新疆交与其手?”

    “当然不行。”吴佩孚肯定的道:“他当年凭着山东一省敢扩兵到十几万人,还能保着财政不垮,要真让他再多拿几个,日后咱们谁也比不了。”

    “这不行那不行,那到底该咋办?”王承斌作为曹吴一方第二能打的将领问道,他旁边张福来、萧耀南、王用中、董政国、阎相文、孙岳等一干大将也都希冀的看着他。

    “直接拒绝掉就可,其人现在有求于政府,还要靠着张北铁路运辎重发往外蒙,只要咱不给他断了,就不会有刀兵相向的可能,再说了,外面可还有张胡子窥视,他不会这么的不明智。”吴佩孚分析道:“但让他把吃下的肉再给吐出来也是不可能,那就一直拿这事儿攻击他,也好安他个擅起刀兵的罪名。”

    “至于日后,咱跟他肯定会有大战爆发,要不这民国拿来也没用,因此,一者各位回去务必练好军队,可不能拖沓,定要在他尚未完全消化浙江之前跟其开战;二来多跟洋人走走关系,我方现下只有汉厂跟巩厂提供军械,压根无法满足各部使用,只能外购,别看有军火禁运的条约,可尚有意大利等国未签署,他们也是列强,一定记住,多买些防毒面具。”

    “第三。”吴佩孚加重语气道:“近期内必须跟张胡子搞好关系,咱没有两方开战的本事,也要靠他对鲁军形成压力,其人对王靖中一点儿力没出还想着拿好处也是多有不满。”

    “我可听说这两方现在打得火热呢,他们会不会联手对付咱?”别看吴子玉长篇大论,丝毫没顾忌曹锟才是老大的事实,可曹三爷却没有丁点怨言,仍和颜悦色的问道,比对他家亲兄弟可是强多了。

    “不会,王子安的做法我看不懂,可张雨亭眼皮子没这么浅,把咱们灭了他自己跟王子安抗?累死他。”吴佩孚不屑的说道,看样见识过东北军之后对他们的战斗力不太信任。

    “唉,咱们拿掐断张北铁路来要挟他,让其放弃新疆跟浙省有没可能?”张福来出着主意。

    “那现在两方就得不死不休。”吴秀才否决掉:“其人若因此不管不顾的提兵北上,加上蒙边一带的几个师南下,两面夹击咱可扛不住,到时可就全局糜烂了,归根结底,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们现在尚未做好与其开战的准备,不确定性太强。”

    “他比皖系强太多,若真要开战,先期就得联络粤军北上牵扯他在浙省的部队,再有陈光远看住皖南、王占元兵逼皖北才行。”

    “可他跟蔡锷的关系似乎不错,会不会对鄂省造成压力?那人这段时间也不知窝在川省干嘛,老长时间没见他发通电了。”曹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担心蔡松坡呢。

    “这次打探消息还真让我发现了些许端倪。”吴佩孚脸色有些怪异的说道:“蔡松坡的病情恶化了,听说王子安本人对此都束手无策。”

    “这倒是个好消息。”曹锐有些高兴的叫道,旁边众人则一脸不忍,消息是好,可你见其他人对此露出一点兴奋的意思没?这种事儿只能在心里偷着乐。

    “那行,都依着你。”曹锟对吴佩孚的话可说是言听计从,执行起来一点不带打折扣的:“老四老七,你俩可听清楚了,回去把兵练好,要让我知道哪个敷衍其事,官帽就别想着再戴了。”那俩人认为单靠吴子玉打仗很容易助涨他的嚣张气焰,日后也是不好节制,双方关系不太好,曹老三怕他俩虚应才有此告诫。

    如何应对皖系之后荣登直系最大敌人的鲁军问题告一段落,接下来,一众人又商量战后的功劳封赏,随即探讨怎样跟张作霖打好关系,是不是在哪些地方需要退让,但又得保证自己的利益不能因此受损过重—不想外面传来一声报告,抬头望去,有副官拿着电文进来说道:“大帅,奉天张雨帅发报,要求我军归还在南苑机场抢到的两具探照灯。”

    众人错愕,这是什么情况,紧接曹锟大怒道:“他还真当土匪上瘾了,就两具探照灯值当再发电报讨回?”—直奉双方正快马加鞭的抢收皖系战败后留下的辎重粮草,为此经常抢到一块儿,大打出手的事情时有发生。

    ……

    “齐照岩不同意改任海关署长?”王子安拿起电报看一眼,随即嗤笑道:“无所谓,让他继续干吧,肯定不放心他那群手下,以为咱要对他们动手呢。”话虽如此,日后这位别想着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离了张屠户还有李屠户呢,虽说别的地方可能掌权时间不久不能给自己提供大量合格官员,可山东历年教育现下正是处于人才井喷的时刻,大不了越级提拔。

    马登赢站立在一旁,手里拿着叠公文,听他说完又给递上一份。这种事儿本来是由秘书打理的,可王子安嫌两者功用有些冲突,在短暂设立之后便将其裁撤,只在副官室多加了几个人。

    打眼望去,是冯伟军回复关于外蒙移民问题,从去年开始的大规模置换移民,共派到外蒙十四万人,移出七万人,这是个长久活计,不可能一蹴而就,不过冯伟军在电文中大倒苦水,这段时间北上的流民明显减少,之前出来逃荒的人群很多都回返家乡,继续耕种自己祖辈留下的土地去了。

    “他这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学得是越来越溜,三天两头的哭诉,他不烦我都烦了。”王子安嫌弃的点评一句,随即吩咐道:“一会儿给罗省长送个条子,让他从山东、苏北组织一批人北上,这俩地方都是人多地少的典型,农村中的无地农民还有很多,留在家乡也是滋生事端,不若替国家守边。”

    “冯委员长还有一份请求增加两个师援兵的电文。”

    “两个师?”王子安闭上眼睛想下,如今抽调了部分兵力去往新疆,外蒙两个师一个混成旅加上骑兵,控制的地盘太大,白俄多有流窜,蒙边两特区需要防备张作霖跟直系,剩余兵力根本没法调动,是有些兵力不足了。不过拿下浙江自己虽又多了三个师的人,可一个被取消番号,另两个不经整训压根没法用,老兵油子太多,只能再行扩编了。

    只是现今花钱的地方太多,手里闲钱没多少,但想到要真因为兵力不足造成前功尽弃,那能哭死自个,还是咬咬牙说道:“热河的民兵建设也有好几年了吧,回电,让他先从民兵中遴选合适兵员,亟待参谋署调派军官到达后扩编两个师,但连以上军官原则上不得使用蒙边人士。”

    “这是浙省马督军提请的在境内行土改之事电文。”马登赢将先前的话拿笔记下又说道。齐耀珊在先前虽说比较配合,可到底不如自己人用起来放心,何况他本人乃前清进士,对土改存有抗拒之心,王子安一事不烦二主,也便让马舒啸兼着,反正他的师长职务卸任,正好能者多劳。就算不懂也没关系,皖苏一带的土改基本完成,空出大批专业人士,拉过去接着捣鼓吧。

    “…徐世昌拒绝签发命令?得了太上皇的令,有底气了。”再接过一份总统府的回电,王子安随意的说道,浑然没将此事看在眼里:“只要咱的兵进去了,谁还敢撵出来不成。”自打发现不是那块儿料,他便一直没往中央安插人手或收买政客,实力到了,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一番查看,今天的电文处理算是完事儿,紧接其人端正身子,对着站了老长时间的马登赢说道:“回去拟个文件,给政务委员会送过去,责成他们近期掀起反贪风暴,期间注意宣传,让群众也多参与进来,日后这个得常态化,进行定期清理,一来纯洁自身,二来充实国库,三者算是给百姓的出气筒,也是杀贪官以谢天下,咱的辖区内控制太严格,得找点儿渠道让民众发泄下。”

    ……

    电文处理完毕,王子安随着马登赢走出办公室,来到巡阅使署的会客厅,内里,一位胡子拉碴、身材削瘦的的文弱青年正在等候,其人还在四处打量厅内布置,见他进来赶忙站起身,手臂抬起置于胸前,掌心朝下,极为标准的行了个黑衫军的礼节:“大帅。”

    “坐。”王子安说完自个先一屁股蹲下:“怎么样?这大半年的牢狱生活感觉如何,有没有思考下我为何会在救你出来之后又给投入大牢?”此人赫然是给其留下深刻印象的肖文广,只是长时间的失去自由身让他显得萎靡不堪,早不复先前的斗志昂扬了。

    说起来还是王子安救他出来太晚的缘故,硬是让人在京城监牢里呆到年后。此事盖因他出的风头太多,无数次游行都有其人身影,当时徐世昌政府再对游行人群退让也不可能任其乱来,抓到后严加看守,甚至都在段祺瑞那里挂上了号,而自己又不能光明正大要人,防止被人看出他捣乱的实质。

    直到直皖战起,谁也顾不上这位激进教师,有外情的人赶忙贿赂几个调查他罪行的办案人员,随即趁着一片混乱才将人弄出,可惜回来后同样也是投入大牢,失望之下还以为王子安也要审判他呢。

    “谢过大帅挂念。”肖文广嗓音有些低沉:“卑职这段时间考虑的很清楚,做事过于激进不考虑后果,造成十几个学生为此身亡。”

    王子安看了他片刻,随即笑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装傻,但不听上令私自调动黑衫军,不说犯了我的大忌,任谁都不可能答应。不过我王子安不是卸磨杀驴的那种人,你怎么也是为了鲁军的利益着想,打算再坑北洋一把,我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现在给你两条路。”他竖起两根手指。

    “一,连同那几个开枪的黑衫军成员,你们继续在监狱呆着,直到老死,二,所有人北上外蒙,去往那里屯边,近期内不得重返山东,也算另类软禁,你选哪个?”其人能借势一飞冲天,自是眼光极好,王子安可不想把他留在山东,日后再出点幺蛾子咋办。

    而且把他发到那边,除了堵住京城黑衫军成员的嘴,告诉他们此人没死,还能给打算效仿其人的一些激进者警告,真由着他们胡闹腾,二二六兵变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在中国。

    “第二个,也多谢大帅不杀之恩。”肖文广本是死灰的眼睛流露出希望,能活着谁愿意去死,他之前可是听说要对其执行枪决的。

    “别光谢我,走之前看看欧署长,你可是他的得意门生。”欧志华当初三番五次的要求自己对他网开一面,也是出了大力:“行了,回去吧。”

    肖文广站起身,又重重的行了个礼,随即走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