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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草样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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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电的照明范围实在有限,眼前的下水道依然隐没在黑暗当中。尽管如此每个人都已经感觉到了异样,他们都听到了,从下水道那黑暗的另一端,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正传来怪异的声响。

    那声音由远而近,在狭窄的通道中一阵阵的回荡,听得人心惊肉跳。

    君霆若判断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噼噼啪啪的好像很多只带着脚蹼的脚丫子在踩水。

    不管那是什么东西体积一定小不了,随着那东西的接近他们脚下原本只是没过脚背的污水居然已经升到了膝盖处如果有人仔细去看还会发现,他们脚下的污水正不安的晃动着。整个下水道随着那怪异的响声微微的震动起来,不时会有大块的青苔夹杂着砂石掉到众人头上肩上。

    没有人拂去身上的灰尘,每个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未知的黑暗,就连反应最慢的老太太也感受到了危险的来临,就连最淘气的孩子都停止了吵闹,大家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前方,忘记了动作。

    小护士紧紧的抓住君霆若的左手,君霆若能感受到她在不由自主的颤抖,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充满了恐惧。但他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慌张,他是这些人唯一的依靠了,如果连他都垮了,那么这支脆弱的队伍将瞬间崩溃。

    这条下水道根本没有分叉口,他们完全无处可逃,慌乱的逃跑只能徒增伤亡。君霆若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降下来,他将小护士轻轻的拉到了身后,用自己宽厚的肩膀挡在她的面前。

    他是男人,他要给信赖他的女人一个如山般的庇护,只要他没有倒下就没有人能伤害他身后的人。

    被君霆若挡在身后的女人远不止小护士一个,这时候一只小手轻轻的攀上了他的手臂,随即小草那脆生生的声音就传入了他的耳中“小哥哥看到什么好玩的了吗?”

    君霆若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这小妮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吧。

    “没有……”连君霆若都能听出自己的声音在微微的颤抖。

    “那是什么?”另一个男人和君霆若并肩而立,那是老穆,此刻他的手中正拿着一柄螺丝刀,刀口在微弱的手电光下不安的抖动着。

    “不知道,或许……”君霆若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一声暴厌的吼声“搞什么,站在这里等死吗!那些丧尸马上就要追上来了。”说话间一个满身污水的身影就从众人身边粗暴的挤了过来。

    陈公子厌恶的擦拭着满头满脸的污水,走起路来内八紧紧,好像刚刚入宫不久。可他身上那股骄纵跋扈的劲儿一点没有收敛,依然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想来日后不是魏忠贤就是曹吉祥,反正必定会遗臭万年就对了。

    “呸!”陈公子狠狠的吐了一口乌黑的痰,走到了众人面前“几只老鼠把你们吓得,真他娘的没出息……”

    陈公子没有说下去,就连他也听到了从下水道那头传来的急促的响动。

    “是……老鼠么……”陈公子颤声问道,没有人回答他,每个人都死死的盯着前方,一种巨大的危机感让他们呼吸都急促了。

    来了!

    小护士手中的电筒光一晃,什么巨大的东西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向众人冲过来。那东西还没到,一股腥臭味已经席卷而来,让人连呼吸都困难了。紧接着就是一个东西披荆斩棘踏浪而来,众人只感到山摇地动,双脚都不由得向后退去。

    那是一张巨大的……口?!!

    君霆若无法相信他所看到的景象,一张几乎覆盖了整个下水道的大口冲着他们撞过来!他能够那张口中血红的舌头锋利的獠牙以及深不见底的喉咙!

    不,那绝不是一张人类的口!

    一切只是一瞬间,提起已是过去时。就在众人即将被那张硕大无比的大口吞没的时候,突然,那张巨口停住了,就停在众人面前不足五米处。

    巨嘴掀起的污浪甚至将君霆若身后的众人都掀翻在地,站在最前面的陈公子更是吓得屁滚尿流跌坐在污水里。他是真的屁滚尿流,裤子里黏糊糊的拉了一裤裆,好在浸泡在污水里没人发现。

    那张大口来得如此之快,快得人们来不及反应,可现在它就是停住了,不再前进分毫。

    这时候君霆若才看清了,那竟是一条巨型的鳄鱼!那鳄鱼的体型之大简直就好像一头鲸鱼,它怒张的大嘴已经占满了整个通道,上颚直接顶在下水道顶端,刮得那里沙石俱下。

    一头鳄鱼怎么会这么巨大?君霆若感到不可思议,但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他看到了那鳄鱼的眼睛,那是一双血红的瞳孔,足有篮球大。深色的瞳仁仿佛血池中撕裂的伤痕,此刻正凶光毕现的瞪着众人。

    这是一头受到感染后异变的鳄鱼!

    既然那头“大狗狗”可以变得这么大,那么这头鳄鱼当然也能。鳄鱼这种动物的捕食习惯是偷偷的接近猎物,然后突然发力用它拥有恐怖咬合力的大嘴将猎物死死的咬住,拖入水中。

    这头受到感染的鳄鱼显然还没有丧失它的捕猎天性,虽然它的接近绝对称不上隐蔽,但是它的捕食动作完全没有改变,它就是来猎食众人的!

    那么问题来了,挖掘机技术哪家强……咳,一头处于疯狂嗜血状态中的鳄鱼在它做出捕食动作之后,为什么会硬生生的停下来?

    答案竟然是——小草!

    君霆若吃惊的看着身边的小草,只见小女孩吃力的举着嫩生生的小手臂,挡在了那头巨鳄面前,一步步向前走去。

    “小鱼乖,小草知道你饿了,不要吃我们好吗?”小草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说这些话。

    君霆若刚要将小草拉回身边,却发现那头巨鳄随着小草的前进在慢慢的后退!

    这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只有君霆若隐隐约约的知道了什么,既然连那头“大狗狗”都怕小草,那么“小鱼”当然有理由怕她,难不成她就是传说中丧尸鬼见愁?

    巨鳄缓缓的合拢上它巨大的双颚,眼中的狰狞却没有减弱分毫,那双血色的瞳孔依然死死的盯着小草。

    “小鱼回家去吧,你不该呆在这的。”小草继续走上前去,她每走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好像要耗尽全身的。可她依然坚定的,执着的向前走着。君霆若想要拉回小草,可他怎么也迈不动双脚。

    巨鳄在后退,一点点的后退。它的双目依然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众人,脚下却在缓慢的后退,它显得非常的不情愿,却又惧怕着小草不敢上前。

    “回家……回家去吧……你妈妈会在家里等着你……”小草终于来到了巨鳄面前,她将那小小的泰迪熊举到巨鳄面前,认真的说道“这是小草最好的朋友了……小草把他送给你……以后小鱼就不会孤单了……”她的另一只小小的手掌放在巨鳄狰狞的大嘴上。那头巨鳄的嘴顿时好像被胶水黏住了一般,尽管它扭动着想要张开,可小草的小手如同铁钳般锁住了它的大口。小草的手只是轻轻的放在那里,却让巨鳄动弹不得。

    巨鳄不停的挣扎,眼中尽是凶光。

    “回家吧……和小熊一起……小鱼就不会忘记回家的路……”小草像是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她娇小的身子颤抖不止,绷带下的巨眼更是不安的转动起来,好像想要挣脱眼眶的束缚。

    鲜血一滴滴的从她的右眼中渗出来,在洁白的纱布上显出斑斑点点。

    小草是用生命在阻挡这头可怕的巨鳄!

    巨鳄的鼻孔中喷出腥臭的气息,它显得很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终于微微的低下了硕大的头颅,一点点缩回无尽的黑暗之中。

    眼看着这头可怕的巨鳄就要离开众人而去了,正在这时……

    吓得七荤八素的陈公子好像刚从巨大的恐慌中回过神来,当他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不由得失声尖叫起来“卧槽!这是什么怪物,你们在干什么!”吼着就抬起手中的玩具巴雷特朝那巨鳄射击,出膛而出的塑料子弹不偏不倚,正正命中了那巨鳄的眼睛。

    这一下完全激怒了那巨鳄,原本已经紧闭的大嘴顿时怒张开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很少有人听到过鳄鱼的声音,但每个人都能听得出那咆哮声中巨大的愤怒。

    “小草!”君霆若如梦方醒,竭尽全力的向小草扑了过去!

    那头巨鳄一甩头将小草撞开,朝着陈公子就咬了过去。

    “妈呀……”陈公子尖叫一声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不要!”小草吃力的将小手按在巨鳄的口部,那巨鳄仿佛被火炭烫了一下,怒张的大嘴抖了抖,终于还是重重的合上了。

    “咔嚓。”所有人都听到了那种骨肉分离的声音。

    黑暗中,那只小小的泰迪熊轻轻坠落,如同他的小主人一般,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下水道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忘记了言语。

    “小草!”君霆若冲到小草身边,却发现小女孩的一只手已经消失在巨鳄的口中!巨鳄凶狠的红瞳中闪了闪,似乎吃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随即扭头狂奔而去,很快便消失在漆黑的下水道中。

    小草缓缓的回过头来,脸上并没有痛苦的表情,她很恬静的看着君霆若,似乎想说点什么,话还没说出口一道血泪就从她的右眼中下流了出来,染红了纱布,划过了脸颊,滴落在她洁白的连衣裙上,凄艳而美丽。

    纱布下的右眼更加剧烈的转动起来,它挣扎着想要挣脱这层束缚,终于将照在上面的纱布挤掉下来。

    下水道中响起一阵抑制不住的惊呼,无数双眼睛看着小草,每一双眼睛都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小草倒了下去,倒在了君霆若的怀里。

    “小草别怕……小哥哥在这……”君霆若手忙脚乱的抱住小草,颤抖着想要止住小草断臂上喷涌而出的鲜血,然而不管他如何努力那殷红的鲜血依然不停的流着,流着……小草的脸上一点点的失去血色,原本水汪汪的左眼也爬上了一层雾气。

    “小哥哥……小草也可以保护你们了……”小草虚弱的看着君霆若,艰难的露出一个微笑,仿佛暴风雨中即将凋零的花朵。

    “小草……不……不要睡着……小熊在这呢……他说要和你一起玩……小草!不要离开我!”

    君霆若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他知道他就要失去她了,他知道这个小小的生命即将消逝,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他无能为力!

    绝望的眼泪溢出了这个男人的眼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哭了,多少次生与死的考验让他成长为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他坚强的眼眶似乎早已拒绝脆弱的眼泪。只是在此刻,当那娇弱的生命渐渐消逝在他的怀中时,一种前所有为的悲伤利刃般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的心,狠狠的,痛了!

    “帮帮我!”君霆若声嘶力竭的呼喊着,绝望的嘶吼在黑暗的下水道中久久的回荡。

    没有人上前,所有人都用或惧怕或冷漠的目光看着他,看着他怀里那个诡异的小女孩。她可以和那头可怕的鳄鱼交流,她长着一只慎人的眼睛,谁知道她是什么东西。

    “爸爸她是个怪物!我早就和你说过她在吃生肉……”陈公子夸张的叫嚣声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陈公子吃惊的看着满面凶光的老穆“你敢打我……”“啪”又是一记耳光!

    “你口中的怪物刚刚救了你的命!”老穆一把将陈公子推开,冲到君霆若身边帮他抓住小草断肢上的动脉。小护士咬了咬牙也冲了上去,从医药包中掏出了止血钳和绷带“你这样不行,我来……”

    其他人依然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忙碌的三人。那个和小草一起看过共和军叔叔“放烟火”的小男孩想要走上前去,却被他的母亲死死的拉住了。

    “妈妈,小草妹妹怎么了?”小男孩天真地问。

    “妈妈不知道……她怎么了。”男孩的母亲犹豫地说。

    “我们过去看看她好不好。”男孩又问。

    “不行。”男孩母亲坚决的说道。

    “为什么?”

    “她和我们不一样……”男孩母亲斟酌着语句“她是个怪物。”

    君霆若紧紧的握住小草的手,她的手轻的好像一片羽毛,仿佛一阵风就会把她吹走。

    “小草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小哥哥……”君霆若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妈妈说……哭鼻子的就不是乖孩子了……小哥哥不哭了……好不好……”小草气若游丝,脸上是一片宁静、安详。

    “小哥哥不哭了,不哭!”君霆若将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涌出来,大滴大滴的落在小草苍白的小手上。

    “小哥哥……小草想妈妈了……”小草没有说下去,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